“嘭!”
随着一声巨响,房门被炮弹般的拳头轰开,三位披着黑色长袍的不速之客进入房屋。
屋内的男人听到不寻常的声音,立刻反应出来发生了什么,带着妻子躲到了内侧的卧室。
“快,馨儿,躲到下面去,我去解决他们!”男人靠着房门,双手抱住妻子的肩膀,坚定地望着妻子。
“不!我要和你一起!我们以前一直都是一起战斗的,不是吗?虽然已经过了十八年了,但我的力量还是在的。”
妻子看着男人的眼睛,缓缓依偎在他的的怀里。
她的心里猜出了外面的事情,泪滴从眼眶中流出,浸湿了男人的胸脯。
“我大概能猜到外面的人是谁,是他们吧?从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地方被派来的人。当年我们在那里战斗的时光,我还是记得的,你一个人是战胜不了他们的。让我和你一起吧!我也是能战斗的!”
这些话与其说是决定,不如说是恳求,妻子心里清楚,十八年的和平埋没了太多力量。哪怕他们二人合力,也无法渡过这次的难关了。
她只希望,在最后的时刻,她能和自己的丈夫在一起。
他们是在战场上相识的夫妻,一同从战场上离开,来到这和平的地方,和平地生活了十八年。
十八年,再身手矫健的战士也难以保持当年的风貌。面对着泪流满面的妻子,男人深深感到自己的无力。
要是自己还是当年的自己,或许可以带着妻子冲出重围吧!但是他已经没有曾经那股令人骄傲,足以在战场上保护他人的力量与冲劲了。
现在他的心中,只想着如何保护妻子与还未归家的儿子。
“不行!还有萧阳!还有咱们的儿子!你要告诉他,他拥有着怎样的力量!告诉他他生来就已经决定的使命!”
男人,董萧阳的父亲,没有意识到他说出这些话时,泪水已经从眼眶中缓缓溢出,滴落在妻子的头发上。
外面又传来了爆炸的声音,他心里明白,要分开了,无忧无虑的日子要结束了。
“董萧阳……董萧阳……今天,还是他的16岁生日呢……”妻子双手捂住脸,试图擦拭模糊了视线的眼泪。
“快!去躲到下面吧!我们早就想到有这一天了,不是吗?”董父轻轻推开靠在他身上的妻子,敌人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他知道妻子和自己一样,经过十八年的和平日常,战斗的双手早已生疏了,妻子的内心也早已被这普通而可贵的生活所软化了。
妻子是战斗不了的,但他至少还能为妻子的躲藏拖延时间。
董父打开房门,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说道:“放心,我不会死的!可别忘了我是谁。”
看着缓缓跪在地上哭泣的妻子,董父握紧拳头,痛心疾首。他也希望与妻子永远在一起,但所有的美好都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
关上房门,董父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到客厅。敌人有三个,从装备来看是两位法师与一位战士。
“才派三个人吗?那帮家伙也太小看我了吧?”董父笑着摇了摇拳头,摆出一副要冲过去揍他们一顿的样子。
“想必您就是不败的剑士——董永丰了。您当年的战绩到现在还无人超越,我现在可是非常地想和您切磋一下,可惜上面任务有吩咐,如果您束手就擒,我还能保证您和您夫人的人身安全。”
带头的黑衣战士一边摩拳擦掌一边装作客气地说道。
“那可真是谢谢你的夸奖了,不过你们请人就是这么请的吗?这门你们保赔吗?很贵的欸!”董永丰回应着敌人,只想为妻子多拖延一点时间。
在房屋的地下,早已挖好了一个秘密空间,拥有独立的排水通气系统与储备粮,就是当年为了以防不测,而这个空间的入口,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知道,并且只有使用妻子的魔法或董永丰的剑才能打开。
不知道妻子需要多久才能从悲伤中缓过神来,既然如此,多一秒钟也好。
“Summon Weapon(武器召唤)!Abandoned One(遗弃之剑)!”
董永丰举起右手吟唱,从面前的魔法阵中抽出[遗弃之剑]。这是董永丰的第一把剑,通体黑色细长,剑柄与剑身之间镶嵌着红色的菱形宝石,其他地方与一般的剑没有明显的区别。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啊,我再次抽出这把剑的时候。”
“看来您是不想束手就范了。”黑衣战士也摆出一副战斗的样子,举起双拳随时准备冲锋。
“Abandoned One(遗弃之剑)! Loser Rollback(败者溯回)!”
董永丰快步冲锋,挥剑横砍,被黑衣战士一拳接下。爆发的冲击波震碎了房屋的玻璃,准备给董萧阳的蛋糕连同着几乎散架的桌子被掀翻在地。
“Impactive Glove(冲击拳套)!Void Burst(真空爆发)!”
黑衣战士手上的拳套被称为[冲击拳套],整体完全呈现黑色,手指的部分包裹着一层坚硬的护甲。
[真空爆发]则是[冲击拳套]的权能——在一般情况下,对手之间的全力对拳,全力拼剑,最关键的就是一开始的爆发力,如果没能在一开始就压倒对方,那么就是双方力量的持久对拼。
而[真空爆发]正是针对这一情况衍生出的权能,可以在这持久力的对拼中,凭空提高一次如刚刚开始对拳、拼剑般的爆发力,依靠突如其来的力量战胜对手。
董永丰对于从来没有见过的武器与权能感到吃力,突然提高的爆发力打飞了[遗弃之剑]。
眼看就要被冲拳击中,他和剑忽然消失,回到了冲锋前的位置。
这便是[遗弃之剑]的[败者溯回],招如其名,当使用者发动的一次攻击被剑判定失败时,回到发动攻击前的位置与状态。
依靠这招,董永丰才能在过往的战斗中洞悉敌人的弱点,抓住机会取胜。
但同时缺点也很明显,权能本身并不能提高攻击的威力,不能作为决定胜负的一击,并且非常消耗自身的魔力,无法频繁使用。
战斗中的人不会给对手喘息的机会。黑衣战士向董永丰冲来,右拳擦过闪避不及的董永丰的脸,留下一道血痕。同时左拳打向董永丰的腹部,被董永丰及时用剑挡下。
董永丰深知力量不足,利用反作用力向后跳开,试图拉开与对手的距离。
“Impactive Glove(冲击拳套)!Void Burst(真空爆发)!”
黑衣战士微微一笑,再次用出[真空爆发],本应还在惯性中的左手不自然地随着身躯向前冲击,在即将命中董永丰的一瞬间,被董永丰勉强用剑挡住。
两人再次陷入拳对剑的僵持之中,但明显黑衣战士更占上风,力量逐渐压过了董永丰,脸上的笑容也越发嚣张。
“Abandoned One(遗弃之剑)!Dead End(穷途末路)!”
董永丰大吐一口鲜血,但对拼的力道依旧不减。
[遗弃之剑]的[穷途末路],是通过消耗生命力来获取大量魔力的权能。董永丰承受着来自权能的副作用,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在十八年前,董永丰的巅峰时刻,仅使用一次是造成不了这么大的副作用的。
董永丰深知自己的实力退步,用出这招权能的同时便代表抱着死的觉悟在战斗。
“Abandoned One(遗弃之剑)! Loser Rollback(败者溯回)!”
一般来说,[败者溯回]的确只能在短时间内发动一次,但依靠[穷途末路]的魔力回复,已经足够再次使用。
董永丰瞬间闪回了黑衣战士的身后,一剑砍向因惯性向前扑倒的黑衣战士,借势将其击飞。
黑衣战士受到意料之外的巨大冲击,瞪大了双眼,脸上嚣张的表情瞬间扭曲成惊愕,一头撞向墙壁,倒在地上。
“你们两个,难道只会在那里观战吗?”董永丰举起剑指着随后的两个法师。
“Wood Element(木元素)!Heal(回复)!”
[回复]是使用任何法具都能做到的木属性初级回复魔法。从地上延伸出的绿色藤蔓缠绕到黑衣战士的伤口上,发出光芒,随后枯萎,黑衣战士完好无损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不愧是不败的剑士董永丰大人,我听说您还有很多把剑,不打算展示一下吗?”黑衣战士再次做出战斗的姿势。
“对付你们,这一把就够了。”
董永丰举起剑。虽然气势还在,但刚刚的[穷途末路]的副作用还是超过了董永丰的预期,大喘着粗气的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召唤出第二把剑了。
敌人的回复魔法本在意料之中,可十八年未战斗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了。面对恢复力量的对手,董永丰知道拖不下去了,嘴里嘀咕着什么,准备迎接最后的招式。
“给我力量!”
黑衣战士一声令下,两位法师举起法杖:
“Light Element(光元素)!Energy Transfer(能量传输)!”
两位法师将魔力与体力通过初级的光魔法[能量传输]传送给黑衣战士,筋疲力竭地瘫坐在地上。
而黑衣战士则比开打前更加精神,一拳打碎了一旁的墙壁,展示着自己获得的新力量。
“Impactive Glove(冲击拳套)!Thorough Burst(完全爆发)!”
这是简单粗暴的一招权能,但常人没有[冲击拳套]肯定是做不到的。其
能够一次性将几乎全身所剩余的体力与魔力汇聚于一击,打出超强的冲击波,击溃对手。
黑衣战士一拳打向地面,冲击波从震心向四面扩散,地板被掀翻,屋顶开始坍塌,所过之处皆被撕裂。
两位法师慌张地从地上爬起来,逃出了房子。
无力奔跑的董永丰试图用剑挡下冲击波,但终究不敌,被打向远处,昏阙在地,手中的剑消失在断木残垣之中。
“好了!你们两个别再呆看着了,还不收工?”黑衣战士从房屋的废墟中爬起,招呼着一旁的两位法师回收董永丰。
“周大人……咱们的目标,还有董永丰的妻子,[光辉剑]徐天馨呢……”其中一位法师提醒战士。
“哈?还有这回事呢……算了,不管了,她要是躲在房间里,应该已经被埋死在废墟之下了吧!死了的带回去也没意义。”
被称为周大人的战士不在乎这些事情,他想要的只是打败强者,其次才是完成上面交代下来的任务。
“Fire Element(火元素)!Burning(燃烧)!”
临走前,一名法师施展燃烧魔法,点着了房子的残骸,火焰的颜色与夕阳相衬,屡屡黑烟升入空中。
太阳逐渐落下,天色暗淡了下来。
“爸!妈!”董萧阳嘶声力竭的呼喊点醒了还沉浸在悲伤中的母亲徐天馨。徐天馨施展魔法解开密室的结界,敲打着被废墟埋住的出口。
“Earth Element(土元素)!Excavating(挖掘)!”
赶来的付泽宇及其父亲共同施展挖掘魔法搬运废墟,清理了密室出口上的残骸灰烬。
徐天馨安然无恙地从地下爬出,父亲董永丰没有出现,董萧阳刚刚亮起的眼神又黯淡了一些。
“萧阳!萧阳!”
“妈!”
徐天馨紧紧地抱住儿子,董萧阳也紧紧地抱住母亲,眼泪如雨水般从两人眼中涌出。
徐天馨只是想逃离从前那个赌上性命的战场,和丈夫董永丰一同渡过美好而和平的余生,生下董萧阳的时候,她的眼中还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全然忘记了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从来没有告诉过儿子自己与丈夫的过去。
董萧阳不明白,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只有母亲在这里?父亲呢?父亲在哪里?我们家是犯了什么罪以至于要落得如此境地?我们只是普通人啊!普通的一家人……
“先回到我们家安顿一下吧……”
一旁的付家父亲轻声劝慰,对于突然降临到友人身上的悲剧,他低下了头,深感无奈与遗憾。
董萧阳搀扶着母亲,一行人一同回到了付家。
晚饭的餐桌上,三人沉默不语。董萧阳看着碗里的饭,眼神涣散无光,充满了悲伤与绝望,他不知道今后的路没有了父亲该怎么走下去。
呆滞良久,他站起来,走向借住的客房。
“董萧阳……”付云凡轻声想叫住董萧阳,这一声将他从绝望中点醒。
“没事,我就不吃了,你们别太担心。”董萧阳没有停下脚步,回到了客房。
付云凡与付泽宇互相对视,低头叹气。作为从小一同长大的发小,他们对于这次意外痛心疾首,想为董萧阳做些什么,但却做不到。
客房里,传来母亲徐天馨的叹息声。
“萧阳,对不起……对不起……”
母亲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对董萧阳道着歉。
“母亲,这不是你的错……一切都是意外……”董萧阳走进房间坐在床边,虽然刚从绝望中回过神,心灰意冷,但仍然安慰着母亲。
“不……这不是意外……都是因为母亲我太软弱了,没能告诉你事情的真相……”母亲转向董萧阳,温柔地抚摸着董萧阳的脸。
“我知道你是个很有抱负的孩子,继承了你父亲雄心壮志的个性,但我一直在教导你,平淡无奇的生活就好,我忘记了敌人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怪我太软弱了……对不起……”
母亲的脸上出现两道泪痕,她用着轻柔的安慰的语气说出了颠覆董萧阳思想的话语。
董萧阳一直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一家,过着普通的日子便知足了,但刚刚母亲的话,打破了他的认知。
“难道我们不是普通人吗?为什么我们家要遭受如此灾难?敌人是谁?”董萧阳瞪大了双眼,激动地追问着母亲,母亲却摇了摇头。
“你的父亲是个剑士,拯救了所有人的伟大剑士。你只要记住这点就好了,孩子,我不希望你去承担什么……”母亲继续轻抚着董萧阳的脸。
“父亲的牺牲就是为了你能继续普通地生活啊……”
她再次说出了违心话,又失声哭了出来。她知道,董永丰托付给她的,是让她唤起董萧阳战斗的觉悟,而不是继续逃避下去。
但她做不到,她还是太软弱了,她太爱自己的孩子与平和的幸福生活了。她知道如果进一步说出真相,美好的日常就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怎么可能!我们的家被破坏成那样,父亲现在生死未卜。知道了敌人的存在,我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董萧阳眼中燃起了一丝战斗的火焰。他忽然想到,没有找到父亲的尸体,意味着父亲还没有死去。
父亲是母亲口中的伟大剑士,从小到大为我们家遮风挡雨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被人打倒。
“我要去参加尚武大会!取得优胜!找回父亲!打倒敌人!报仇!”
战斗的决心帮助董萧阳从沮丧中恢复,既然父亲是伟大的剑士,自己一定也有着剑士的天赋!只要在尚武大会上优胜,就有机会挽回这一切!
“果然,父子都是一样的呢……”徐天馨说着,从床上缓缓坐起,将右手举到了身前。
“Summon Weapon(武器召唤)!Abandoned One(遗弃之剑)!”
董永丰在被完全爆发的冲击波击中前,紧急将[遗弃之剑]的权限转交给了躲在地下的徐天馨。徐天馨明白董永丰战败了,要将这把剑交给他们的儿子董萧阳。
“这是你父亲的第一把剑,[Abandoned One],[遗弃之剑],现在也是你的了。”母亲将剑递给董萧阳,董萧阳双手接下,剑的重量将董萧阳的小臂压了下去。
“Transfer Weapon(武器转移)!”
“我已经将武器的权限转交给你了,挥两下试试看?”
母亲在这场灾难之后第一次露出了微笑,指点着董萧阳。她喜欢这种教儿子用剑的感觉,这让她想起了以前在战场上与董永丰并肩作战的日子。
董萧阳稍微挥了挥,没有刚刚接剑时的重量感,使用起来意外地轻盈。
“把剑举到身前,想象一下剑从眼前消失。”母亲继续指点着董萧阳。
董萧阳照着指示,闭上双眼想象,剑从手中消失了。董萧阳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摸了摸自己的全身,试图找到剑藏在何处。
“只要念出‘Summon Weapon(武器召唤)!’,再接上武器的名字,就能再召唤出来了。记住,收起剑只需要想象,但召唤剑却需要法力与体力,还有吟唱。”
“Summon Weapon(武器召唤)!Abandoned One(遗弃之剑)!”
[遗弃之剑]再次从董萧阳手中出现,董萧阳兴奋地又挥了两下。
“从今往后,这把剑就属于你了,孩子。”母亲欣慰地看着董萧阳挥剑,脸上露出了微笑。
“先睡吧,孩子,时间不早了。”母亲再次躺下,准备睡去。
“不了,我再试试!”董萧阳来回挥着剑,四处张望,寻找着能用来练习的目标。
对于董萧阳来说,失去了以往平和的生活,但是也有了战斗的理由与力量。
“孩子,既然你接下了这把剑,你就再也拒绝不了从你出生就已经决定的使命了……”
母亲昏昏睡去,董萧阳又被说蒙了,手中挥动的剑也停了下来。
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究竟承担了多大的心理压力,将多少悲伤的往事埋藏在心中,一切的付出全都是为了让孩子与世界的黑暗面分隔开,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
董萧阳想不到母亲究竟付出了多少,但董萧阳明白,母亲只是想保护他。
“谢谢,妈妈。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