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瑞秋露出一个苦笑，挽起武德的手，站起来清理了一下身上的尘土。“看来我得找个时间上门道歉才行……”
“用不着，你没什么可道歉的。我个人其实很欣赏你的谨慎。”武德打趣道，“凡事都得想想最坏的情况，比如我可能和那条恶龙是一伙的。当然了，你不用担心这一点，龙采薇既然已经在灰岩公国安顿下来，如果今后那条黑龙有来捣乱，你大可以带人上门兴师问罪。”
“请不要再取笑我了，武德先生，今天我已经让灰岩家颜面扫地了，这之后还不知道母亲要怎样责罚我，唉。”瑞秋叹了口气。“我太孤陋寡闻了……灰岩公国和周围的邻国相比还算体面，但终究只是一个小角落罢了。我父亲年轻时曾经到遥远的东方游学，甚至到过圣城，而我的魔法水平恐怕连他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居然愚蠢到遇到一个魔导师还要怀疑她的真实性。”
“瑞秋·灰岩，从刚才的交手来看，我觉得你的魔法天分其实很高。咏唱的时机把握得不错，最难能可贵的是舍得放弃尚未构筑完成的大型魔法，还能在那之后立刻平稳住魔力逸散，立刻再次施法。”武德收敛起笑容，开始认真地回溯之前的比试。“如果接受正规的训练，你有希望成为一个魔导师，甚至达到更高的水平。你考虑过在魔法的道路上走得更远么？”
“当然！我从小就想像父亲那样，掌握魔法的艺术！”提及魔法，瑞秋激动起来，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父亲对我一直很好，不论我想学什么，他都肯耐心去教，可惜十年前……”
瑞秋的眼神逐渐暗淡，低下头去，渐渐沉默。
“十年前？让我想想……灰岩公爵也参加了那次对魔界的远征？”
“没错。我听到前线的消息后，曾经一度绝望，但也许真的是神明保佑，父亲完完整整地活着回来了，这比起其他远征军的命运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我也不该奢求更多。可自那之后，父亲就把自己关进了他的法师塔，从此深居简出，把公国的政务也丢给了母亲，连见我一面都不肯。我也曾想过去东方的魔法学院留学，可母亲总是不同意，说我是浪费钱的败家女……武德先生，这就是全部的故事了。我知道我的请求有些无耻，可……我是真的想继续学习魔法！你可以替我向龙采薇求求情么？我一定会登门赔罪，希望能拜她为师。”
于是，武德给眼前的瑞秋也打上了一个“傻乎乎”的标签。根据在宴会上的观察，灰岩夫人“身经百战”，应该是个长袖善舞之人，那瑞秋这股傻乎乎的倔脾气大概遗传自她父亲？这都不重要。关键是，找龙采薇那个更加傻乎乎的龙娘学魔法？这跟问道于盲有什么区别！
“之前你的流沙术还有很大的改善空间，可以试试去掉第二节咏唱，用预设的法阵辅助，先从单根沙柱开始练习。”武德决定先应付瑞秋一阵子再说，“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给龙采薇，但她目前不收徒弟，你恐怕得自寻出路。不如回宴会厅去，吃点什么散散心？我还得去盯着龙采薇，免得她不熟悉灰岩公国的菜谱，吃下去些不该吃的东西。”
“母亲她一直讨厌我，今天我闹出这么大的笑话，想必也没什么好果子吃，我今天还是先告辞吧。武德先生，下次再见，请务必向龙采薇转达我的歉意。”
瑞秋行了个礼，转身离开。武德不一会儿也返回了宴会厅，一边站在阳台上喝着蜜酒，和几个男爵和市长有一搭没一搭地吹着牛，把龙采薇并不存在的丰功伟绩编得天花乱坠，一边留意着龙采薇身边的情况。几个大贵族像是卖牲口一样，正争相向龙采薇推销自己家族尚未订婚的年轻子侄——甚至有一位伯爵的孩子还在娘胎里，连是男是女都不清楚也要来凑个热闹。而龙采薇对此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往嘴里塞着烤肉，任由贵族们互相揭对方孩子的短。武德看得甚是有趣，顺便记下一些谁家孩子有龙阳之好、谁家孩子勾引了自己的姑姑之类的花边新闻。
一瓶蜜酒刚好喝完，武德正打算再开一瓶，公爵夫人捏着一只高脚杯走上阳台，清了清嗓子，围在武德身边的听众们便立刻识趣地告退离开。
“武德先生，好酒量啊。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个气度不凡之人，现在看来果然是英雄豪杰，教训瑞秋的那一手实在是精彩绝伦。”
“夫人谬赞了。瑞秋的魔法天赋很好，将来一定也大有可为。”
“我们不谈那个晦气的女儿了。”灰岩夫人摆了摆手，并不乐意听武德对于瑞秋的赞赏。“你跟随魔导师多长时间了？之前那个令人惊叹的火球术，也是来自龙采薇的教导么？”
“不，夫人。我认识龙采薇的时间不算太长，在遇到她之前，自己也对魔法有过一些粗浅的学习。”
“武德，叫我的本名格温娜吧，灰岩夫人的称呼，也太冰冷了些。”
灰岩夫人，或者叫格温娜，不经意地撩了撩头发，浅浅地抿了一口手里的蜜酒，然后将杯子递给武德，媚眼如丝。
“龙采薇的魔法是很好，但我看你的本事也不遑多让嘛。你这样的青年才俊，理应得到更高的地位和更多的财富——世俗的快乐，不是比魔法的研究更有趣么？我的丈夫整日沉迷研究，也不来看我一眼，我每天一个人无聊得很。你要是来我的宫廷服务，我可是能让你尝到比这蜜酒更甜的滋味……帅哥，要来一口么？”
武德闻言，并不去接那酒杯，而是大笑一声，直接捏断了手里酒瓶的瓶颈。格温娜被玻璃破碎的声音一惊，即将贴上武德的身体不由得微微后退。武德也不怕碎片扎嘴，对着裂口一饮而尽，方才开口说话。
“格温娜女士，别看我只是一介平民，对酒可是挑剔得很。这酒啊，或是当季新酒，或是陈年佳酿，我都只认准从未开封的。若是被品尝过的残酒，不论原本多么醇香可口，混了别人的口水，在我心中就风味尽失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失陪了。”格温娜似笑非笑，自己喝掉剩下的半杯酒，临走前也不忘抛出一个媚眼。“稍后我会派人领路到你们的庄园，赏金也一并奉上。如果哪天你口渴难耐了，随时欢迎来这里找我。”
宴会过后，龙采薇和武德动身前往作为报酬的庄园，抵达时已经是深夜了。龙采薇站在自己的庄园门口，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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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接过来呷了一口，剩下四分之一盏，看着金莲道：你若有心，吃我这四分之一盏儿残酒。……正所谓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也。”——《微积分入门》，龙采薇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