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噌！”
龙采薇腰间的剑鞘发出一声清响。在她有所反应之前，武德已经抢先一步护在龙采薇身前，抽出佩剑，抵在那个男人的咽喉之上。利剑出鞘的余音缭绕，细长的剑身还在颤抖，剑锋之上已经有一滴血珠滑落。
那个男人却是不慌不忙，慢慢将小刀举至前胸，对武德摆了摆手。
“先生，不劳您亲自动手。我还有话要和子爵大人说。以我的灵魂起誓，我不会加害于她，若有违反，诅咒我死后不得升入天国。”
“她的安全可比你的灵魂重要得多，我不想节外生枝。放下武器，我只警告你一遍。”
武德不为所动，将剑刃又向前推了一分，鲜血滴落的速度越来越快，逐渐汇成一条直线。
“先生，我说了，不劳您亲自动手……算了，就这样吧，你是个忠心的好人。子爵大人能看得见我，这样就好。”
“这位……村长先生？你到底想说什么？不需要让你相信，这又是什么意思？”
龙采薇被剑拔弩张的对峙场景吓了一跳，从武德身后探出半个身子，小心问道。
“灰岩家族的委托——想必是灰岩公爵派您来的吧？连发生在边境上的小小动乱都了如指掌，还能驱使您这样的英雄人物来亲自处理，看来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是一个了不起的君主。我年轻的时候曾在打猎中受过重伤，全靠他的救济才活了过来，请您转告他，我愧对……不，还是不要告诉公爵大人吧。我这样的罪犯不值得让他伤心。”
（灰岩公爵？这里面可能有一点误会……）
不过龙采薇没有出声打断，默默地躲在武德身后聆听。
“既然公爵给了你委托，他一定在等一个满意的结果。把我的首级带给他，告诉他叛军的小头目已经伏诛；如果一颗人头不够，那就把叛军首领的都带上！他们派我们到卡纳镇劫掠之前，在东北方向的一片山区里搭建了临时的据点，劫掠之后的预定会合点也在那里，除了野柳村的大家以外，还有不少其他村的村民也被迫屈从于他们……请您尽可能饶恕他们的性命吧，自从这些村子被公爵大人赏赐给他的封臣之后，死的人已经足够多了。如果有可能的话，将他们也纳入您的治理之下吧，总比现在那个什么什么伯爵要强。那些叛军的核心成员人数不多，但都有盔甲武器，还请您务必当心……嗨，我瞎操什么心呢？像您这样的传奇人物，总是会有办法的。作为一个罪犯，我的废话也太多了。”
龙采薇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大人，您敢发誓善待您治下的百姓么？”
“我会尽我所能。”
“很好。我不需要相信您，是因为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让您记住今天的誓言——”
头发斑白的男人举起小刀，刺入了自己的前胸。
暗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广场上的人群顿时陷入一片沸腾，不少大人急忙捂住自己孩子的双眼。
“你！……”
龙采薇向倒在地上的男人伸出一只手，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武德摇了摇头，移开了佩剑，用一只手拦住龙采薇，示意她不要上前。
“侍卫先生，你的女主人是个仁慈的领主，保，咳咳……保护好她……”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还有什么遗言么？”
“龙采薇，咳咳……但愿我的小小表演能给你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好让你记住今天的……咳咳……誓言……”
“不要说了，我会的。”
龙采薇咬住嘴唇，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她强迫自己正视这位村长，而没有本能地扭开视线。 男人卧倒在地上，双手握住小刀的刀柄，脸上的表情因痛苦而变得扭曲不堪。他挣扎了一会儿，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只能发出一阵痛苦的咳嗽，鲜红的血沫从嘴里流淌出来，死死盯住龙采薇的双瞳也逐渐失神。
“大人……帮……帮我……”
龙采薇再也无法忍受下去。她拨开武德的手臂，从他手里接过佩剑……
然后，刺下干净利落的一剑，终结了那个可怜男人的痛苦。
“卡纳镇的居民们，这批暴徒的头目已经被我处决了！现在，为我准备一个安静的办公地点，看好这些俘虏，我要逐个登记他们的身份！家里遭受财产和人员损失的居民，稍后依次向我报告损失，我会尽可能为你们追回！如果有善于奔跑的志愿者，去联络你们的男爵领主，让他尽快带着士兵回来！我的命令就是这些，现在，行动起来！”
传奇的女子爵轻轻一抖手腕，用沾满鲜血的佩剑在地下甩出一轮血色的新月，逐一下达了自己的命令，围观的居民中再次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人群逐渐开始散去，龙采薇提起佩剑，想要收剑入鞘，但颤抖的剑尖始终无法对准剑鞘的开口。
武德上前帮忙，抓起她的右手，发现她颤抖的小手如剑身一般冰凉。四目相对，龙采薇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方才命令镇民时的坚毅果决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
“武德，扶我……”
.
十分钟后，卡纳镇，一处临时准备的办公室。
武德以女子爵有密令要交待为由，将俘虏和押送他们的镇民锁在门外，告诉他们稍后再进来。
“武德，胸口借我一用，一会会儿就好……”
武德抱起浑身战栗的少女，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很快，少女的低声呜咽逐渐变成了嚎啕大哭。武德一个字也没有多说，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顶。
“武德，我杀人了……”
龙采薇抽泣了一会儿，从武德的怀抱中挣脱。她拔出腰间的佩剑，不敢直视剑身上的血迹，全力将佩剑扔出。佩剑砸在岩石制成的地板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滑到了房间另一端的尽头。
“害怕么？”
“怕，我好害怕……”
“后悔么？”
龙采薇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不后悔就好。我知道你对这个世界有一份规划，虽然我还不太能理解它，但我觉得那是个远大的理想。如果有人阻挠你的理想，这样的事情总归是难以避免的。”
“我还是好害怕……我当时本来是不敢看的，可是为了尽快结束他的痛苦，逼着自己睁眼去瞄准，那种在人身上寻找致命部位的感觉，回想起来都好恐怖……”
“如果你不忍心的话，我会乐意代劳的。不过我有点好奇，如果我站在，或者曾经站在你理想的对立面……”
“不要！”
武德的话被一个吻打断。尽管以往都是扮演被索取的一方，可这次，龙采薇主动扑向武德，疯狂地撕咬着他的嘴唇，泣不成声。
“我不要！武德，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
“我的错，我不该这么说的。现在，在我的怀里多休息一会儿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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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今天的诺言。（大片血迹。似乎是日记的主人用这一页纸擦拭过染血的兵器。）”——《穿越者日记》，龙采薇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