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
一声怒喝，佩德尔猛地后仰，用右臂架开斧头的长柄，就势向后一个翻滚。
佩德尔毕竟是和刀剑打了十几年交道的职业军官，反应速度和罗恩男爵那种继承远亲爵位的暴发户不可同日而语。武德单手拎着一人长的宽刃战斧，向佩德尔翻滚的方向一记横扫，斧刃几乎是贴着佩德尔的头皮擦过，削下一大片卷曲的头发。
瞬息之间，又是一斧落下。武德用双手将战斧挥过头顶，势大力沉的斩击落在佩德尔的耳边，巨大的碰撞声震得他头皮发麻。佩德尔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堪堪逃离身首异处的厄运。斧刃凿进石质的地砖，深达一掌有余。趁武德拔出斧头的空隙，佩德尔连忙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拔刀在手，迅速后退，和武德拉开了距离。
“罗恩，你【灰岩公国粗口】的清醒一点！有人闯进来了！”
无人回应。
罗恩男爵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手举着酒杯，一手指向佩德尔座位的方向，迷离的笑容挂在脸上，嘴巴微微张开，看起来像是一幅定格的画作。
“别喊了，你喊破喉咙他也不会醒来的。”
武德将斧头扛在肩上，迈过翻倒的椅子，缓步来到罗恩男爵身边，将一只手覆在他的脸上。
“你不是曾经向神祈祷过发际线升高的问题吗？看，只要变成秃顶，就再也不用发愁了。神无能为力的事，我花了半秒钟就替你免费解决了，连一声谢谢都没有么？”
“你到底是谁！我祈祷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
佩德尔用佩刀护住胸口，紧贴墙壁，以尽可能不引人注目的小步朝门口挪去。
“不先关心下你的同伴么？”
武德的手抹过罗恩的面颊，帮他合上了双眼。后者立刻瘫软下来，趴倒在桌上。大酒杯被打翻在一旁，泛着泡沫的气泡酒顺着桌沿滴落在地板上，淅淅沥沥的声音混合着罗恩男爵的鼾声，让佩德尔听得愈发心烦意乱。
“先生，没必要弄得如此不愉快，我们可以谈谈条件。我知道你背后的老板是谁。”
尽管呼吸之间还有一丝气息紊乱，佩德尔还是保持了最大程度的冷静，摆出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眼睛却死死地盯在武德的斧刃上。
“嗯哼。”
武德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百羽商会雇你来的，对不对？上个月我的确从你们的商队那‘借’了一些货，可我又没说不还。商队里的车夫都在我家里，每天好吃好喝地住着，不信你可以回去问你的雇主，他是知道这些事的……”
“你这人真是有趣，每次都能吐出些新花样来。”
武德扛着斧头，一步步朝佩德尔逼近过去。
“慢着，我知道了！是、是伯爵大人派你来的！那箱金鹰王国时期的古金币，我……我只是暂时拿来欣赏几天……呃，欣赏几年……马上就会还给伯爵大人的，我保证……”
“啧啧，又猜错了。”
“那……菲利珀斯？冤有头债有主，他女儿那事完全是伯爵大人的意思，我只是个奉命办事的下属……”
“算了，不拿你寻开心了，你还不配知道我是谁。你在这里胁迫百姓，逼他们四处劫掠，是格柳依斯伯爵的意思么？他完整的命令是什么？老实交代，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朋友，没必要，真没必要……”
佩德尔将佩刀插回刀鞘，摊开双手，微笑着朝武德走来。
“你不愿暴露雇主的姓名，对吧？我以前也干过这一行，懂这里面的规矩。只是我也有我的难处，格柳依斯伯爵特别吩咐过，不能让任何计划外的人知道此事，万一走漏了风声，我全家都得遭殃。无非就是钱嘛！您尽管开口，我绝不讨价还价。一百个金币如何？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向您这样的英雄好汉，怎么看得上这点小钱？其实啊，我为您准备了这个数……”
佩德尔满脸堆笑，高高举起左手，比划出一个诱人的数字，同时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五步、四步、三步……这么大的斧头，在战场上倒是削人的一把利器，但如果在两步之内短兵相接，反倒是一件累赘。呵，这人多半是个逃跑的愣头兵，日子过不下去，刚刚转行干起了杀手这行吧。再靠近一点……就是现在！）
“罗恩，你醒啦？”
佩德尔突然抬高了音量，左手指向仍然昏睡在桌上的罗恩男爵，右手迅速摸到腰间，拔刀出鞘！
武德静静地欣赏着佩德尔的表演，丝毫不为所动。
尽管武德没有上当回头，但佩德尔相信，两人之间剩下的距离已经不足以让对方用重武器挥舞出一击。他挥刀划出一道横斩，借着脚下突然发力的冲劲，瞄准了武德“毫无戒备”的腰腹，准备将他一刀两断——
武德动了起来。
他举起了肩上的战斧，动作很慢，斧柄缓缓地在空气中划过，低沉的呼啸声充斥着整个房间，他的整个身体开始逐渐变得模糊，笼罩上一层淡淡的阴影。
佩德尔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脑海里一片空白。四肢宛如被埋入沙土，动弹不得，连转动眼珠都变得无比艰难。
阴影愈发模糊了起来，在昏暗的光线中，武德的身影像是大风中飞散的烟尘，溶解在整片空间中。战斧的呼啸声也开始变得尖锐，斧刃逐渐被一层红色的火光覆盖，在视野中迅速放大。
红光一闪。
模糊的阴影和尖锐的呼啸消失了，没有刀斧相交的金铁激荡，只有干净利落的切骨斩肉，随后是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
一只手臂掉在地上，五指还紧握着格柳依斯伯爵领的制式佩刀，切口处被灼烧至十二成熟，连一滴血都未曾洒下。一股令人作呕的烤肉味弥漫开来。
“啊啊啊啊啊！！！”
佩德尔倒在地上，用他毕生第二大的力气，发出了响彻城堡的哀嚎。他连滚带爬地逃离着背后逐渐接近的脚步声，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那扛着斧头的“杀手”。他挣扎着跑到门边，撞开上锁的木门，放眼朝外看去——
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响成一曲死亡的合奏，密密麻麻的黑色双翼遮天蔽日，无数的石像鬼遮蔽了城堡上的每一处天空。
这种场景，他曾在远征魔族领地时见过一次，并且立刻逃离了阵地。
那一次，远远望着同伴们如同麦子般被割倒的景象，他曾用毕生最大的力气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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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祷而不虔诚者，神明亦不会回应。恶魔将寻迹而来，猎获假信者的灵魂。”——《圣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