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后。
当清晨的第一缕日光穿过地平线上的林海时,武德已经离开了龙采薇的房间,挎着一包锉刀锤子之类的工具,大步流星地朝建筑工地走去。
(得尽早开工,趁着卡纳镇的居民们还未醒来,用王族恶魔的怪力解决一些看似不可能单人完场的环节,比如把整根木桩钉入地面。至于铆接、锯木之类的简单工作,就留到白天慢慢做吧……)
但是,计划这东西总是赶不上变化。
一个满身酒气的大叔盘腿坐在木料堆旁边,隔着老远就看见了武德,热情地打着招呼。
“哟,武德小哥,早啊!我喝完酒发现天亮了,于是就来帮忙了,哈哈!我跟几个酒友说了子爵在建房子的事,不过嘛,那几个酒坛子到处吆喝还行,干活是指望不上喽!我又贴了几张纸出去,但是镇子上能有多少人识字我就不知道了……嗨,你这是什么表情?至少我约瑟说话算数,过来帮忙了嘛。我看了你留在这里的房屋草图,挺讲究的,没想到你还是个行家嘛!不愧是伺候贵族的人,就是不一样!主体框架我暂时没动,先帮你切了几块木板……”
说着说着,约瑟逐渐感到一阵困倦袭来,眼皮也不由自主地开始打架。最终,他身体一歪,倒在一捆切割整齐的木板上,发出了香甜的鼾声。
昏睡咒再一次派上了用场。毫无防备的约瑟甚至没注意到武德那转瞬即逝的施法过程。
武德叹了口气,从地上捡起他的锯子,扛起熟睡的约瑟,将他安放到镇子门口一个向阳的小土坡上,想了想,离开前又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一瓶灰岩公爵府上的佳酿,塞到他的怀里,用衣服盖好。把守大门的卫兵已经换了一班岗,知道武德是子爵大人的亲信,见他扛着个人出去也没敢多问什么,只是暗自嘀咕,约瑟这家伙,又欠了一屁股酒债,被丢出酒馆了么?
(哼,就当是做了个好梦吧……别来打扰我工作。)
三道风刃齐出,叠放成一摞的木板应声而断;一掌落下,胳膊粗细的枝杈被齐根削落。两个骷髅兵一左一右地拉着双人锯,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还有几根暗影触须缠绕着各种工具,在忙着抛光、防腐之类的活计……
武德满意地咧了咧嘴。这才像魔族的工作效率嘛!
然而他不知道,真正的“打扰”,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约瑟带了三个人一起过来。这下可没法用昏睡咒糊弄过去了,无可奈何的武德陪他们以人类的效率干了一天,临走依照龙采薇的嘱托想给他们发工钱,但他们坚持不收,只好用拳头吓唬一番后,将铜币强行塞进他们的口袋。
第三天,十几个人一大早就聚在了工地上,并且陆陆续续还有人中途加入。等到晚上收工时,武德发出去了三十份工钱。
第四天,消息扩散到了周围的大小村落。以野柳村为首,不少村民甚至自带干粮跑到卡纳镇,直接在工地边上支起了帐篷。
第五天,来帮忙的人越来越多,武德觉得自己反倒成了多余的那个了。从砍伐树木,到加工木材,再到拼接组装,一切工作都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甚至没了他插手的位置。他想用边角料做些桌椅床铺之类的家具,却被约瑟等人笑嘻嘻地推到一边,说交给专业的木匠就好。武德整个白天都无所事事,只好在半夜偷偷给墙壁施加一些防御魔法,借此挽救一下自己稀薄的存在感。
第六天,甚至有一位途经此地的草药商人专门停留了一天,只为在子爵大人的建筑中出一份力——据商人说,他的兄弟差点被卖为奴隶,全靠这位子爵的仁慈才得以脱困。尽管他从未做过这种粗活,还是在约瑟等人的指点下挥汗如雨,做一些敲钉子扛木材之类的简单工作,直到黄昏时分才最后一个离开。
第七天。
正当大家兴高采烈地聚在一起,等几位专业工匠讨论出今天的工作计划时,一位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施工现场。先是几个人察觉到了异样的气息,回头看时不禁惊呼出声,随后,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瞬间的呆滞:
“子、子爵大人!”
龙采薇站在武德的身侧,穿着一身中性风格的运动装束,一头长发扎成利落的马尾辫,鞋子和裤脚上还沾着来自田间地头的泥土——这是她前些天测绘土地时留下的痕迹。
不少人习惯性地想要弯下膝盖,但还是有些人记住了龙采薇“不许跪”的命令。一阵骚动后,最终所有人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子爵大人的吩咐。
龙采薇朝着人群挥了挥手,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
“早上好,大家辛苦了!我不喜欢耽搁时间,因此讲得简略一些。这栋房子原本是我的……管家,武德先生,计划独立完成的。连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愿意前来帮忙。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将这一刻牢记在心,不负大家的信赖。”
龙采薇在讲话时依然牵着武德的一只手,如今更多是出于习惯,而非克服恐惧的需要。尽管还是有些许紧张,但手心流汗双腿发抖的怯场感早已一去不返了。
“然后,我有两件事要宣布,希望你们能将消息转述给尽可能多的人。当然,书面的公告我也会在稍后发布。第一件事,如果你们手上有奴隶的话,我希望你们能将奴隶送到我这里来,我将给出合适的价格作为补偿。今后,我的领地上不会再有奴隶,无论是人类还是兽人。”
人们交头接耳了一番,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对于龙采薇的大多数领民来说,奴隶本就不是他们负担得起的商品。
“第二件事。我会在各个村镇周围划出足够的荒地,任何人都可以自由耕种——开荒多少土地,就收多少粮食,所有人各凭本事!我不收取任何费用,只有一条规定,禁止私下的土地买卖。”
这一次,人群彻底沸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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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杯,见者有份,喝起来喝起来!拿最好的酒来……怕我付不起钱?说出来吓死你,子爵大人身边的武德小哥,知道不?他打赌输给了我,要帮我付酒钱,哈哈哈!不醉不归!”——木匠约瑟在酒馆里的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