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闻言先是一愣，然后自以为咀嚼出了龙采薇话里的意思，咽了一口不存在的口水，用手整理了一下衣领，喜出望外道：
“大人，您的意思难道是……神啊，我以前连想都没敢想过，自己居然有被册封的一天，谢谢您，谢谢您！可我这样的人一点武艺也没有，祖上也没有显赫的家世……啊不不不，我不是要拒绝的意思，您千万别误会！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龙采薇摇了摇头，让约瑟在受封成为贵族的美好妄想中沉醉了两三秒，然后无情地打碎了他的美梦。
“醒醒，约瑟先生，时代变了。我曾经说过的，我不打算册封任何封臣。贵族制度这套落后的传统，不会在我的领地里持续下去。我希望你能在建筑项目中担任领导的职位，负责向其他人——包括有一定基础的熟练工和未经训练的新手——安排具体的工作，详细地记录项目中的所有细节，并且定期向我报告。如果你能展现出足够工作能力，我会给你提供更多的机会，将来你领导的人数将远超一个骑士或男爵的扈从。但我要事先说明，这是一种职位，而非世袭的头衔，你的后代不能仅凭血缘关系就继承这份工作。如果你在工作中出现了严重的失职，我也会随时将你撤职，换上更合适的人选；如果你借职务之便做出贪污、受贿、走私之类的坏事，将会面临刑罚的制裁。当然了，任命不是强制性的，你可以拒绝，将来也能辞职——考虑一下吧。”
木匠仔细听完了龙采薇一长串的“不利条款”，反而松了一口气。正常来说，贵族老爷把一个出身低微的木匠提拔成封臣，只有一种可能性——让他当政治斗争中的替罪羊。子爵大人的招募更像是一份商业合约，充满各种限制的同时，暗藏陷阱的几率也大大降低了。
考虑到这位新领主一直恪守承诺，或许她真的值得相信？
于是，约瑟略作思考就一口答应了下来，生怕拖得太久让子爵大人反悔。
“大人，给我个机会吧！我会尽快造好您的‘风车’的！我在附近几个村子里还认识些老伙计，能不能……”
“没问题，尽管联系他们吧。知人善任是领导的第一步，这话送给你，也送给我自己。筹集资源的事情我来负责，过几天会通知你开工的，工作中遇到什么困难的话，及时向我通报。没别的疑问的话，就让我和武德先生独处一会儿吧。”
“遵命，子爵大人。”
目送约瑟离开后，龙采薇和武德默契地走出了人声喧嚷的小镇，来到荒野上一处鲜花盛开的小丘，在宜人的清风中肩并肩坐下。再过几天，等到龙采薇的拓荒通告传遍整个领地，想必这片花丛就将成为未来的农田了吧——有些可惜，但没什么好遗憾的。
“累了？”
武德的一只手环住了少女的腰肢。龙采薇眯上眼睛，就势倚靠在他的肩头，从鼻腔里挤出一声软糯的哼唧。
“嗯……扮演一个好领主真是麻烦，忙这忙那的，还得维持威严得体的样子。心累。还是当一个傻白甜的小女生轻松。哎呦，轻一点，靠上一点……对对对就是这里，舒服……”
不需要龙采薇吩咐，武德已经按捏起了她后颈和肩周上僵硬的肌肉。他暗中自嘲道，自从离开了摄政王的位置之后，干起佣人的工作来是愈发地得心应手了。
“你已经做得不错了，别太为难自己。要不要我替你打理领地，你安心在家休息？我保证不乱砍人？”
“不要！你肯定会把违抗命令的人变着法地折腾死，比如吊在树上啥的，至少也会抓起来抽几鞭子，相处了这么久，我还是有点了解你的。”
两人相视一笑，互相蹭了蹭额头，没有继续纠结武德的玩笑话。
“好了，我脖子已经不酸了，你趴下，换我给你捶背。憋了一肚子话吧？从我在他们面前讲话开始就各种小眼神小动作暗示我。”
武德依言趴倒在地上，压倒了一大片色彩缤纷的野花。龙采薇全不在意，跪坐在他身侧，两只粉拳朝他的脊背上有节奏地敲打下去。
“我说子爵啊……”
“叫我什么？”
背上传来稍重的一击。
“龙采薇。”
“这才对嘛。”
“为什么要任用约瑟那个酒鬼？而且，让他帮你领导下人，却不封给他头衔，恐怕他也不是那么满意吧。”
“没办法，领民中识字的人太少，具体到某一特定行业内能读会写的人就更少了。以前的管理者大多数是罗恩男爵的仆役和管家，偷偷离开卡纳镇去投奔他们的主子去了，我实在是无人可用。蓝星有个说法，叫做‘千金买马骨’——约瑟先生会技术，有一点号召别人的勇气，能进行书面记录，只好凑合着当工程主管来用了，但愿他能在工作中有所成长。对于整个子爵领来说，一座风车并不重要；冷血一点来说，约瑟也不重要；长远一点来说，我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推广制度，用技术官员取代世袭贵族，用工作考核取代亲属关系，最终让有能力的人坐在合适的位置上。”
“崭新的秩序，宏大的愿景，真有你的风格。再用点力，想给我捶背，那得拿出攻城锤的力道来，哈哈！但是我得警告你一句，你的这些疯狂想法，最好不要四处宣扬，尤其是和瑞秋的书信往来中，尽量不要提及。”
龙采薇捶背的动作略一停顿，她思索片刻，很快就理解了武德的担忧。
“别停啊，使劲！就当是拳击训练了。你这些想法，我都只能听个一知半解，连写字都不会的人类平民就更不可能一下子接受了，他们多半会把你当成个慷慨的傻子。至于其他领主，把你当傻子都算是好的——你的新规则触及了贵族们最基本的利益，如果他们中有聪明人听懂了，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你的。只有我这样的恶魔，压根不在乎人类世界的死活，才会陪着你胡闹。如果真的有其他领主找你麻烦，我倒是不介意来个饭前热身，杀他个血流成河啦……但最好不要招来教廷的人，这些神的走狗总藏着些秘密杀招，麻烦得很。总之一切小心，如果把以前的我放在灰岩公爵的位置上，肯定会找个理由把你砍了。”
“哼，砍了我，还有谁会喜欢你这个暴脾气？我就在这，有本事你砍呀？”
“现在成了自己的后宫，舍不得嘛……再用点力！要不要我借你一个战锤之类的东西？”
“切，就我一个，还好意思说后宫，臭不要脸。你以为你是哪家的王子殿下啊？趴好了，不准扭头偷窥，否则……否则我就哭给你看！”
龙采薇双颊微红，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打算犒劳一下这个看似满嘴胡话却处处替她着想的男朋友。
两只娇嫩的小脚丫从靴子中滑出，小腿纤细，没有一丝赘肉，在白色长袜的遮掩下更显得精致可爱。龙采薇拎着靴子，羞红了脸，先将右脚轻放在武德的后背上，然后试探着站起，慢慢将全部的体重移了过去。武德疑惑了不到半秒钟的时间，旋即，背后柔和的触感告诉了他一切。这时候再讨论政治就有些不知风趣了——武德闭上嘴，彻底放松了身体，趴在花丛里，发出了一阵愉悦的闷哼。
回家路上，龙采薇牵着武德的袖口跟在后面，全程一言不发。每当武德稍有盯向她膝盖以下的意思，龙采薇就会立刻在他腰上掐一把作为反击。
尝到一次甜头就惦记个没完没了。臭男人，哼！
两人很快就回到了卡纳镇附近，远远地已经能看见木制的大门和站岗的民兵了。这时，武德望着小镇和周围的几块耕地，捻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又抛出一个问题：
“龙采薇，把土地和权力都分给平民之后，你自己的地位该怎么办？”
“武德，你回头看。”
武德带着困惑的表情回过头来——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少女那纤弱身躯的背后，是大片盛开的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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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舒畅的一天~看到了武德对我肃然起敬的眼神，哈哈！好消息是，我最亲密的达瓦里希越来越能理解我的道路了。坏消息是，我感觉自己越来越不知检点了……嗯，都是为了迎合武德的变态需求才这么做的！我自己内心纯洁，一点都不污！总之全赖他o(*///▽///*)o”——《穿越者日记》，龙采薇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