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一个士兵的回忆

作者:吉他海四 更新时间:2021/2/9 0:38:13 字数:2433

“搭箭——开弓——瞄准——放!”

弗里曼站在队列的末端,双眼无神,机械地执行长官的命令,将弓弦上的羽箭朝着天空射出。拉弓的幅度与射击的仰角和上次相差无几,但这一次,箭矢下落的弧线第一次命中了五十步开外的标靶。

他已经射空了两个箭袋了,第三个也已经瘪了下去,就像他咕咕作响的胃袋一样。

手臂已经几乎感觉不到酸痛,取而代之的是麻木。晚上回家时,能不能拉开房门恐怕都是个问题。

若是放在以往,恐怕他射不到二十箭就会开始喊累——罗恩男爵也很少关心士兵的训练,只要打胜仗时不把箭射到自己人头上,打败仗时跑得比领主的战马慢,就算合格的士兵了。反正只需要在格柳依斯伯爵征召他时带去凑个人数,至于为什么打仗、和谁打仗,都不是他这种浑浑噩噩的低级贵族关心的事情。

连弗里曼本人都暗自惊讶,自己居然能在武德的高强度训练中撑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人真能靠意志力激发出无限潜能,还是长官的赏金和美食实在诱人。

“弗里曼,命中!你现在可以选择去休息,或者再接再厉!把箭袋射空,能再中一箭的话,这瓶亚龙人烈酒就是你的了!其他人继续,射中一次之前不许停下!”

弗里曼咬紧牙关,用疲惫的手臂再次拉开弓弦。

(【灰岩公国粗口】,武德你这个恶魔。拼了,赌一把!)

弗里曼觉得,从去年冬天至今,自己在这短短几个月里亲身经历的离谱事情,比他前半辈子见过的加起来还要多。

当初,他只是一个牧民家里的次子,父母去世得早,根本没有给他留下多少家产。牧场给了大哥,几头最好的牛羊随着姐姐嫁了出去,他得到的只有一匹快要病死的老马。年轻的弗里曼心一横,索性用兜里最后的几个铜币买了把二手铁剑,将过冬的棉被缝补成盔甲模样——能不能扛下长枪的戳刺暂且不论,浸水之后倒是真能挡住他自己的钝剑。况且,他也没钱买更好的装备了。就这样,弗里曼模仿着骑士小说里的情节,拦住了一个看上去光鲜亮丽的车队,自称是游历四方的侠义骑士,正在寻找值得效忠的领主……

然后,理所当然地,被伯爵的手下抓起来,吊在路边的树上打了一顿。

伯爵的车队离开后,卡纳镇的男爵看他居然还剩一口气,觉得他是块料子,就给他安排了个卫兵的差事。弗里曼坦然地接受了命运,从此在这个偏远的小镇住了下来。除了例行巡逻的时间以外,他基本都在打理自己的牧场,以此维持生计。每当被伯爵大人征召,不得不踏上战场时,男爵总能在合适的时机带着手下从战斗中开溜,等战斗结束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回军中。拜这位大人卓越的战场嗅觉所赐,弗里曼一次又一次婉拒了天国的召唤。

所以说,当个小贵族的私兵混日子,总比战争到来时被抓上前线要好。就冲这一点,弗里曼无比感谢那位吞掉父母所有遗产,然后将他赶出家门的大哥。当公爵号召封臣参加对抗恶魔的远征时,弗里曼的大哥被伯爵抓去军队里凑人数,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就这样,弗里曼在卡纳镇过上了大部分时间都波澜不惊的平稳生活,像祖祖辈辈一样,盖一间不太宽敞的房子,娶一个不太漂亮的老婆,一转眼,孩子们都到了可以帮他打理牧场的年纪了。老男爵死了,新男爵继承了前任的头衔,弗里曼的日子也一切照旧,只不罗恩男爵是位不太机灵的老爷,在战场上反倒需要弗里曼提醒他,何时是逃跑的良机。

直到某一天,格柳依斯伯爵派来使者,和罗恩男爵私下谈了许久……

之后就是劫掠、杀戮,并且强迫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这段回忆仿佛一段疯狂的梦魇,弗里曼能感到某些超出他理解的阴谋正在发生,但对此无能为力,只能在漩涡中随波逐流。他不知道神明是否仍然眷顾这片被遗忘的土地,但有一点很明确,伯爵使者的命令在这里就是圣言——任何敢于质疑命令的士兵都没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以劫匪的身份趁夜攻击自己居住的小镇、火光中哭喊的居民、宛如天使临凡的屠龙英雄、用双腿追着马车跑的圣职者……

疯了,一切都疯了。

弗里曼的每一丝神经都被绷到最紧,回到那座旧城堡后,他小心翼翼地躲着所有能命令他的人,往自己的内衣里塞了够吃两天的干粮,惶惶不可终日。当一个穿着管家制服的男人踹开城堡大门时,他没有第一时间上去阻拦。恐惧驱使着他躲入了入口处的一个暗室,从射击孔中向外窥视。

每每梦到那时,弗里曼都会从在一身冷汗中惊醒,随即搂紧枕边的妻子,庆幸自己又一次做了正确的决定。

那人自称是龙采薇子爵的勇士,要求和此地的指挥官对话。

当然,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他说了什么。孤身一人跑进叛军的大本营,无异于羊入虎口。在场的大多数人脑海中只有一件事:扒下他那身体面的衣服,能值不少钱呢。

随后,任何敢于上前挑衅的暴徒,全都得到了平等的对待:迅如闪电的一斧,从头顶斩入,沿脊椎劈开,干净利落。在第一滴血落地之前,斧刃早已斩向了下一个猎物,灵活的身姿在红色的雨点之间起舞,连一缕衣角都未曾打湿。明明现在回想起来仍然会忍不住反胃,但当时的弗里曼看在眼里,竟觉得有种摄人心魂的美感。

那人轻蔑地朝他藏身的方向扫了一眼,不去理他,径直走向了通往城堡上层的旋梯。这一个瞥视将弗里曼钉在房间的墙角里,捂住嘴,久久不敢动弹,仿佛连灵魂也被钉入了尘土,永世不得解脱。

原来那人早已注意到了弗里曼,只是不在乎罢了。

要不是知道他侍奉着一位心地善良的主人,弗里曼都要怀疑这个名叫武德的年轻人是从哪个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魔了。

而现在,那位恐怖的杀手居然成了自己的长官……

还给这支巡逻队做起了训练,训练内容居然真的有模有样,好像是真的打算让这十几个歪瓜裂枣去当正面战斗的主力军!

对于他这种实力深不可测的人,什么样的残酷场面才称得上“正面战斗”?这种事光是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子爵大人是一位仁慈的领主,这点大家有目共睹。她甚至允许任何人辞职离开,这放在以往根本是不可想象的。

弗里曼也考虑过辞职的事,但身边的队友们没有一人离开,他也迟迟下不了这个决心。

丰盛的伙食,隔三差五还有酒水和赏钱……

该死,明明训练这么累,还要面对未知的战斗……

但武德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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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武德成天和那些士兵们搅在一起,他会不会和男人待久了就变弯了,然后就不喜欢我了啊?这几天他陪我的时间都变少了,早安吻的平均时长都短了将近两秒,哭唧唧(ó﹏ò。)决定了!找个意外的时间,给他个惊喜,突袭他的房间!”——《穿越者日记》,龙采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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