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尔，你觉得我可耻吗?——你看，毕竟我抛下了大家自己逃了。”
“为什么这么问?中尉，你这可就折煞我了。你虽然只是特别行动队的副指挥，但是你却能顾及到每一个士兵的性命。晴文总帅，双头鹰和你都在部队里的那段时间，是我们日暮情况最好的时候，我们对骷髅的战损比是一比十五——自从孟玛上将来了之后，我们几乎都是一换一。我们本来可以再固守二十年……但是如今的日暮是真的已经日暮了。战斗减员严重，新兵不足且素质低下，指挥屡屡决策失误……虽然我只是个中士，我也知道南部平原过不了多久就会失陷。在这样糟糕的情况下，中尉你也做不了什么。”
“是吗。”
李晓将头埋在自己的披风中。
暴雪依然在肆虐，外面的风声就是最好的佐证。
“莫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怪物入侵，没有战争，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这个嘛……我大概想过吧。”
“如果没有战争，我估计现在应该在主城里蹲大牢。但我相信我并不会像在军队里一样感到孤单，害怕——毕竟我有我最好的朋友陪着我。不知道，那家伙能不能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呢?”
莫尔澄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忧伤。
“中尉，你呢?没有战争的话，你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我，我啊。我估计还在吃着南瓜派，种着南瓜地，照看令人怜爱的弟弟吧。”
“那也挺好。”
“等等，中士。你听到了吗?”
李晓突然示意莫尔安静。莫尔将耳朵贴到沙砾墙壁上——
“……马蹄声。至少有九匹，步伐缓慢整齐，估计其中有马车。”
“距离大约一百来格……机会！中士，我们撑到主城的机会来了。”
“可是中尉，万一，万一他们是孟玛的追兵怎么办?”
“那就把他们打趴下，然后把马抢过来。”
说着，李晓便挖开了泥土和沙砾，跳了出去。
“诶……等等我啊，李中尉！”
……
……
果不其然，那是一个带着马车的队伍。马车的设计很华丽，不像一般的马车是直接把矿车拉来用，这架马车很明显经过富丽堂皇的改装。马车的周围还分布着六七个身披铁甲，手执利剑的骑马护卫。李晓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护卫训练有素，并不是泛泛之辈——
“嘿！嘿！帮帮我们！拜托了！”
李晓站在路中央挥舞自己的四肢大喊大叫。
“中……中尉，你这样看上去很丢人的……你不用这么激动人家也能看到你。”
莫尔站在李晓身后，扶了扶额头。李晓并没有在意莫尔的抱怨，而是继续大喊：
“求求你们了！帮帮我们！”
马车车队注意到了路中央张牙舞爪的李晓，便停止了前进。一名护卫骑马来到李晓面前，很有礼貌地下马问道：
“朋友，发生什么事了?”
“好心人，求求你们帮帮我们吧！我们本是从主城来的旅者，听说南部平原的雪景很美，就想着来瞻仰一番……可是，这雪和我们预料的完全不一样。结果为了躲避暴雪，我们一个不留神让马给跑了，没了马，就只能被困在毫无遮蔽的平原上等死……”
旁边的莫尔牙齿打颤，他明白李晓为什么要在路中央做那么夸张的动作了——兴许是为了让自己的身体热起来吧，不然……话都说不利索。
“是这样啊。我很同情你们的处境，但要不要帮你们我是决定不了的。请容许我跟我们的雇主交谈几句，你们就先等一下，可以吗?”
“没问题。谢谢你，好心人！”
护卫又骑上马，掉头回到马车旁边。
“我我我我我去！冷死死死死死死了！”
李晓的牙齿突然就开始打起战来。
“莫尔，把你的披风翻翻翻翻过来……日暮的标志太太太太太起眼了……”
……
“我的雇主说，他很高兴路上能再有两个伴。请上来吧——”
李晓和莫尔在护卫的指引下来到了马车前。李晓轻轻拉开车门，一股暖流迎面扑来。
“你好。”
马车内部很宽广，坐下七八个人没什么问题。马车左右两侧各有一排皮革包裹着的木制长椅，坐在左侧的男子恐怕就是护卫口中的“雇主”了。
男子向李晓打招呼，李晓一边笑着回应，一边用余光细细地打量着他。
“谢谢您，先生，真是帮大忙了。”
这个男子大概十七八岁，看上去似乎和李晓一个年龄。他的鼻梁挺拔，眼神尖锐而富有活力，是一个标准的英俊美少年。他身着的衣服也看上去如同他的马车一样非常华丽，面料细致考究，应该是定做的服装。
“不用客气。帮助困难之人是我的分内事。我叫贝瑞特，我的马车从西部矿山来，正要前往主城；对面这位是我的旅伴，请谅解，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名字。”
李晓向右侧看去。
右边座位上坐着一位戴着面具的女孩。虽然李晓看不到她的脸，但是从她曼妙的，富有青春活力的身材可以看出，她应该也很年轻。
她有一头美丽的淡金色长发，及至腰间。令人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在头上别任何的装饰——像是发卡，发箍，发髻一类的，但这却并不影响那头秀发给人带来的美感……李晓一时有些看呆，但是他立刻反应过来，带着微笑向这位神秘的旅伴问好：
“很高兴认识您，小姐。”
女孩并没有开口回答，只是安静地点了点头。
“虽然马车小了些，但只有四个人的话，挤挤总归坐的下。你介意吗，小姐?”
贝瑞特招呼李晓和莫尔两人坐下。
女孩摇了摇头，并且往一旁轻轻地靠了靠，腾出了一人的位置。
“我身上有点脏，就站着好了。莫尔，坐吧。”
“你只管坐，我是不介意的。”
“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莫尔坐在左侧，和戴面具的谜之女孩并排。而李晓坐在右侧，和贝瑞特并排。马车开始平稳地继续前进，李晓不禁惊叹起来：
“这马车，还真是稳啊。”
贝瑞特略显得意。
“这辆马车确实很不错，用最好的减震材料，请最好的设计师设计，比起矿车要坐的舒服多了吧?不过光马车好也不行，行驶过程中如果没有一位技艺高超的车夫掌控，再好的马车坐起来也会颠。”
“是这个理。”李晓点了点头，“哦，你看，我差点忘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的名字叫李晓，是来自主城的旅人。对面的这位是摩尔，跟我是志同道合的好友……”
“大家好。”莫尔点了点头，露出了招牌式的打招呼专用微笑。看着莫尔的笑容，李晓突然意识到，其实自己身边的这位宪兵中士和贝瑞特一样，也是一位难得的帅哥。两个少年似乎在车内自发地形成了分庭抗礼的两股力量，压的李晓这位一直不修边幅的邋遢鬼喘不过气来。
“我们也是想回主城……和你们正好顺路，太幸运了。如果没有你们，我和莫尔估计会冻死。”
莫尔连连点头，附和道：
“是啊，我和中……我和李晓，真的十分感谢你们。”
“举手之劳而已。有你们在，归途应该不会无聊吧——这么想想我还感觉我赚了呢。”
三个人大笑起来。而戴着面具的女孩只是坐在那里，并没有参与谈话。
……
马车内很暖和。李晓，莫尔和贝瑞特，这三位年纪相仿的少年之间似乎有很多共同话题可以谈。
“我和那位小姐，都是来自主城的学生。”
“学生?是去西部矿山旅行吗?
“并不是。我们是去那里完成学业任务的——绘测矿山地形图，侦查周边环境，这就是我们要做的。”
听起来有点像侦察兵。
李晓只上过四木丝的启蒙私塾，并没有真正系统地上过学。
学校还要考核侦查技巧吗?
“一周后，在我就读的学校——主城第一学院，即将开启新一轮的分科选修……我想学习指挥系和攻坚系两门科目。”
指挥系和攻坚系?李晓越听越觉得奇怪。难道贝瑞特上的学校是军校吗?
“先生，你是军事学院的学生吗?”
听到李晓的疑问，贝瑞特笑着摇了摇头。
“不，不。虽然有很多人会这么认为……”
“《学院兵役法》。”
莫尔突然冷不丁地插话。
“对，就是这个，莫尔先生。第一学院是一座皇家创立的公立综合性学院，它什么都教——包括文学，绘画，建筑，合成，红石技术……但直到两年半以前，它还未曾开设军事方面的学科。”
“没错，自从两年半以前疑似him复活的讯息流传开来，一些人陷入了恐慌。在他们的诉求下，约翰尼三世和他的内阁大臣颁布了《学院兵役法》，规定凡是在主城开办的皇家学院，所有适龄学员都有接受军事训练，时刻准备保卫人类的义务。过了一段时间，军事学院的科目在许多常规学术学院创立，并进行大量的指定招生……”
莫尔接过话茬。
李晓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事。他这一生压根就没有去过除无界森林和南部平原以外的其他地方，所以他根本插不上话。
“真让我吃惊，莫尔先生。这些东西照理来说一般的平民是不知道的，因为《义务兵役法》只针对在皇家学院就读的学生……换句话说，就是贵族。您看来也不是一个平庸之人啊。”
贝瑞特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也不是啦……我曾经有一个朋友也在第一学院就读，所以我自然知道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