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庸奇教授……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像是怕好不容易得来的胜利成果付诸一炬，李晓小心的不能再小心地开口询问。
“……什么?”
“您为什么一开始对我这么抵触呢……啊，如果问到了什么不该问的，还请您多见谅。”
“关于这个……”
庸奇冷笑一声。
“你放心，我并不是针对你。小子，我看你和他们那些人不太一样……你的身上有一种令我熟悉的感觉。《学院兵役法》实施以前，我的学生们也曾向你那样，双眼闪闪发光地向我索求园艺的真理。《学院兵役法》实施后，大部分学生报考园艺的目的只是为了能把更多精力放在单必修上面而已……那些练剑练出老茧的，他们来一个我给一个满分……这些人我一个都不想收。”
的确。李晓来主城没几天，他便已经感受到了学院对于军事类科目的过分偏重——甚至可以说是偏执。
在这种大环境下，学生会变得偏执也就无可厚非了。
如果说，《学院兵役法》的实施只是为了加强边防实力，那么李晓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在他近三年的戎马生涯中，他无数次与怪物交手，他很清楚在战争中决定胜负的不仅仅是军力。后勤，战略，天气条件，地形……这些诸多不同的因素共同构成了战争的成与败。《学院兵役法》实施后，整个教育体制将完全偏重于培养实战人才，这意味着作为消费者的军队在不断扩充，相对地，生产性、学术研究性人才就会缺乏甚至形成人才断层。一支没有生产作为后勤保障的军队，它的作用是一次性的，甚至是无用的——没有坚硬的盔甲和锐利的武器，没有足够的食物填饱肚子，哪里有战斗力?再怎么训练也不过是一群草包罢了。
但很显然，皇宫里的那些大臣脑子不会那么蠢。
《学院兵役法》究竟是为什么而存在?
不仅要看到它浮于表面的伪像，更要究其根本。
“呼……那我就安心了。庸奇老师，请你放心，我是真心想要学习园艺。好不容易来到主城第一学院这种名校，不学到点什么的话我也没法给自己一个交代。”
“但愿如此。”
庸奇再一次翻开《春花》，往里面夹了一片已经晒干制成标本的桦树叶。
李晓再一次环视了一下研究室，整个空间又给李晓带来了不同的体验。原本他觉得这里是一片森林，但现在他的想法却发生了改变。周边的藤蔓和树叶并不是密林的影子，它们只是一层薄薄的绿障罢了。即使它们的背后是坚硬的石砖墙壁，这富有生机的朦胧还是让李晓有一种只要穿过去，外面就是一片无边草原的感觉。李晓长舒一口气，这便是自然的力量——即使处于桎梏之中，仍有自由的风骨。
“社团……我一定会建的。”
李晓一定会找到另外三个受害者，强迫他们进社……日暮的指挥官从不轻易下决心，但一旦决定好了，他就必然会完成自己的目标。
……
……
“贝瑞特，关于李晓你到底知道多少?”
“……星月小姐，你……?”
星月回到学院，第一时间就跑进了A级专用教室，找到了贝瑞特。当时，他正在做下一课的预习，并且他从没想过，自己的预习工作竟会被一个怒气冲冲的少女打断——
“我知道的，不比你多。”
贝瑞特心里有些紧张。眼前的这位金发少女正狠狠地瞪着自己，她的眸子澄澈的就像是新月在湖中的倒影，很美——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生气了。
“你指的是现在?”
面对质问，贝瑞特没有办法。他只能通过转移视线来逃避。
“贝瑞特，我们认识有多少年了?”
“……”
“你应该了解我的性子。我从来都不喜欢被人欺骗，特别是被我的朋友欺骗。”
“对不起……但这是李晓个人的秘密。我既然一不小心看到了，那么我就有义务去替他保守秘密……对吧?”
“哼……对啊，正如你这么多年一直保守着我的秘密一样。”
星月的眉头稍稍松动。
“可李晓和我们只是刚刚见面的陌生人，你居然和他一起骗我……算了。虽然我有点恼怒，但现在这个并不是最重要的。回到我们刚刚的话题，关于李晓你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他是日暮的中尉。”
“对，他是日暮的中尉……还有呢?”
“没有了，再深一步我也不清楚。”
贝瑞特耸了耸肩。
“……信息量还是有点少，我能动手脚的方面不多……这样子估计还不能使他屈服。”
“屈服?”
“对，没错，屈服。”
星月跑到窗边，打开遮光用的活板门，阳光和风一起洒进了教室。贝瑞特注意到了星月脸上的表情变化，凭他们之间“多年的交情”，他知道，星月一定是在蓄谋着什么。
“我想要这名中尉来指导我的剑术。他的实力我确认了三次——第一次是在平原，第二次在贫民窟，第三次在昨天。结果无论我尽了多大的力，甚至都解锁了虚影……他都能轻松化解。”
“你解锁了虚影?！万一失控……”
“我不会让那种情况发生的。「警戒线」只持续了几秒钟，但那样威力的招数仍本该足以毁灭整个主城的中央大道。但李晓只是随手拿了根木棍，然后……我甚至都看不清他的动作，我只能看见那一道骤然的剑光。最后「警戒线」的火焰竟然只毁掉了几棵白桦树，然后就全被他用我无法理解的技巧给切开了。”
“幸亏李晓有相当的实力，不然，整个学院恐怕都……星月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轻率呢?”
贝瑞特开始后悔自己昨天晚上为什么不把星月一起带到宴会上去了。
“'诅咒的力量，不是一般的存在能够承担的起的。星月小姐，请你行事的时候务必谨慎……”
“我知道，贝瑞特。但我确认过了，周边没有其他人在。学院后面的白桦林看起来很小，但实际上占地非常广……综合各方因素，我觉得我可以下这个赌注。不过结果还是出乎我的预料，他没有出超过十招，我就被他击败了。”
“我赌赢了。他的价值……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
星月轻笑一声。
贝瑞特无言以对。他知道，她从小就是这样的性格——为了争取可能的最大利益，即使失败的后果有可能无法承担，她也会果断地选择冒险。这可以理解成一种武断，但贝瑞特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这是星月的能力，她的赌局很少会让她吃亏。她从下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确定了自己会赢，尽管情况尚不明朗，失败的可能比成功大的多——这有可能就是她一直以来都能赌赢的原因吧。
贝瑞特说不清楚，但他知道，那种果断的能力是星月独有的，也是她的魅力所在。
“我提出要他当我的老师，可他立刻就拒绝了。我不是一个知难而退的人……所以，我打算用点手段，迫使他答应我。”
这下李晓恐怕要有些麻烦了。
“星月小姐，还是别为难他的好。不仅他的秘密在我们手上，我们的秘密也在他的脑子里……”
“贝瑞特，我有一种预感。”
星月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
“李晓就是那个我一直寻找的，能帮我突破瓶颈的那个人。我不知”
星月一旦较起真来，凭贝瑞特这样区区一个王子是阻挡不了她的。他只能由着星月的性子——
“那么你想怎么做，小姐?”
“我打算先从生活方面限制他。根据我收集的情报推测，李晓刚来主城没几天，还没找到能够立足的落脚点。他也没有收入，更没有钱，只能靠亚妮娜学姐来救济。”
“亚妮娜学姐?全学院唯一一个现役S级为什么会救济李晓?这俩人有什么联系吗?”
“情况有些复杂，其实是亚妮娜的朋友和李晓认识……总而言之，我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把这条线给断掉。”
“你不会是要……”
“我好歹也是一等贵族，总得用用特权吧?”
哎。
“那之后呢?万一他还有别的渠道……”
“只有先把这条路逼死了，他的其他手段才会暴露在我面前。到时候……我再应对。”
“那万一他被逼急了，将秘密泄露出去怎么办?”
“那么与之相对的，我会让全城人都知道日暮已经进城了。”
星月看了一眼时钟。现在是上午七点整，贝瑞特预订的合成课还有十分钟开始。
“贝瑞特，李晓这个人我必须拿到手。你应该不会干涉我吧?”
贝瑞特笑了笑。
“我什么时候干涉过你?你做出的决定，即使我不太赞同，我也一向会支持你。”
“那就好。那……我先走了。今天还没有练习剑技呢。”
“嗯，注意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啊。”
星月点点头，随后立马走出了教室。在贝瑞特看不到的走廊里，她突然像脱了力似的靠向墙壁。
“唔……有点困。”
昨天晚上喝的有点快，而且一夜未眠……星月感觉脑袋像是被人狠狠地锤了一棍。
“练个剑清醒一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