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意，正所谓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余下的一二不过是勉为其难。
人在面临选择的时候都会犹豫，有些犹豫是一瞬间在脑海里被放大了一千倍一万倍，有些犹豫是一千秒一万秒被缩小成一种状态。
手起刀落，是生是死。
又五年前，一个雨季的夜晚。
程大人心急如焚地在房门外踱步。
此时正是花开的季节，雨水打的花落如雨，纷纷扬扬，夜风吹拂着夜灯，摇摇欲坠。浅浅的小河流横过，围绕着庭院盘旋，顺着屋檐向下连成丝的雨，像夫人的长发一般；飘散在风中的水滴，就像是夫人的汗水，不停地流下，又不停地被忽略。
闻不清的雨中的芬芳 ，就连春天都等的不耐烦了，也将要消逝。
这个孩子诞生在夏初春末。
程大人望着夫人身旁的婴儿，满目欣喜。
“是个女孩。”接生婆告诉他。
“对不起……程……”夫人自责地说。
程大人打断了她的话，“没什么，女孩好，女孩好啊。”
程大人俯下身去，抱起这个仅有他小臂长的女婴，亲昵地抱着，看着她，眼神中满是喜爱之情。
“就叫知秋吧。”程大人缓缓地说，“程知秋。”
“嗯。”夫人精疲力尽，缓缓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从此以后，家里多了一个小棉袄，在外上班的时候程大人总是会想到知秋。
夫人整日在家照顾她，但是夫人也刚刚生完孩子，身体很弱，不能再让她太劳累了。于是，程大人花钱雇了一个保姆，专门负责照顾知秋和夫人。
为此，他不得不选择加班，白天值班一直值到下午，下班之后再从晚上加班到半夜，甚至连着加个夜间班。
程大人的组员们都看不下去了，纷纷要求他休息，但越是让他休息他越是要继续工作，他说苦了谁也不能苦了孩子和夫人。
夫人，知秋，保姆，除了这三个的费用，当然还有程大人的父母和夫人的父母的养老费。每个月给老人家们寄过去的钱和粮米油盐都是不能少的开支。不算上自己程大人要去一个人挣出七个人生活的钱。
“人到了这个年纪就得这样。”程大人对组员说。他的组员大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有的结婚了，大部分都没结婚，父母也基本都在农田里不需要别人照顾，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情况。
组员们不会懂，他们以为自己每个月拿到的工资足够养活自己，甚至可以拿出一点点去赌钱去挥霍，他们以为这样子就足够了。
程大人不会要求他们懂得这些，他只是想要让他们明白他处于这种的时期。
有人问程大人难道没有积蓄嘛，程大人笑着轻轻摇了摇头，“积蓄不是用在这种时候的，现在我还可以拼命工作，以后老了可不行了。”
程大人持续这种高强度工作足足有一个月。一个月后待夫人身体好转起来，他才辞去保姆。
看着知秋慢慢长大，他才发觉自己成为了一个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角色——父亲。
他决定要教知秋读书写字，传授她知识，教导她成为一名能为朝廷作出贡献的人。京城里的学堂太贵，而且留给女生的位置极少，全部都被大户人家给包掉了。所以程大人人生中第一次利用自己的职位关系，拉拢到了一名已经退休的先生，每天单独教知秋读两个时辰的书。
先生的白须很长，知秋顽皮总是喜欢去揪先生的白须，有时候还会揪下来两根，痛的先生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程大人气的打了知秋一顿，然后知秋再也不敢了。
先生年纪很大了，讲话慢慢吞吞，知秋常常就会睡着，但是一想到父亲的巴掌，不由得从梦中惊醒。认真听讲对一个小孩子而言是很困难的，除非她真的对此感兴趣。先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每次讲到知秋快睡着的时候，就给她讲一段野史或是神话传说，知秋喜欢这些，妖魔鬼怪的故事。很多小女孩子很胆小，听到鬼故事都会害怕，知秋却是像个小男孩，喜欢探索未知。
到最后，字是学会了，诗词也会背几首了，程大人也很满意。
夫人在知秋四岁的时候得了一场大病，去世了。
为了救治夫人，程大人把所有积蓄都花光了。
但，钱非万能。
知秋跟着父亲跪在夫人的坟头，公墓的一片寂静，让人联想到生者的欢声笑语。时过荏苒，知秋独自一人来到这里时，总是会想起儿时的自己与父亲跪在她的面前。程大人，夫人，相守相知，生下了知秋，随后一家三口；四年后，程大人与知秋现在她的面前，天人两隔。
再一年后，程知秋独自来看望，那时候她只能一个人看着天空。
二狗子和大狗子从来不去在这个时候打扰她，最多在远处看着她，不让别人打扰她，他们不知道知秋心里想了些什么，但是他们知道知秋心里会是如何。
再远处不远就是农田，平旷的土地，贫瘠的天空，农人们锄着地，被吞没在夕阳中。飞鸟飞过天空，没有人会问它会飞向哪里。夜晚炊烟升起时，才是人间的落幕。知秋才会感到孤独，而在他们的面前，至少不会觉得是独自一人在逞强。
话题让我们转回来。
程大人从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不然他就当不上京城通捕。京城通捕作为京城地区捕快的总领头人，不仅有着出人的优秀业务能力，更有着能够待人接物的应变能力，这个角色既生活在官场上也生活在职场里，对待上属，是朝廷治安部，甚至是皇上，对待下属，是京城各个地区的衙门局，还有自己总局的队员。
面临大敌，他临危不惧。
生死之间，他舍生取义。
说时迟那时快，歹徒纵身飞跃，手里是大刀寒光，嘴里是獠牙横凶，满头的尘灰全都扬起来，他飞舞在空中，张牙舞爪。
程大人明白，他已经把兔子逼到了咬人的份上。
比歹徒更凶的是程大人，能够咬死疯兔子的是老虎！
程大人有如猛虎上山之势，毫不畏惧地向前两步，当空一斩。
霎时间，血花飞溅。
血雾中，飞过来一支箭。
月亮直接照射在倒在地上的两人的身上。
程大人和歹徒，双双落下。
程大人不会知道是谁杀死了他，他也不知道他杀死的究竟是谁，出于什么目的。
月色和火光的照耀下，程大人迎来了的是人生的结局。
随着心脏的跳动声越来越小，眼前的颜色越来越暗淡，火焰燃烧的声音逐渐大过了心跳声，程大人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死期，只得再次摸了摸这片大地，石头地板被烤得很热。生于斯长于斯，娶妻结婚，生子……
程大人缓缓闭上了眼睛。
暗处没有人走出来，没有人会在意一个敌人和一个死人的结局。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不必去算命，因为命就在算你。
世间如意算盘多，偏偏人算不过天。
多少富贵荒唐事，随风而逝谈笑间。
一纸辛酸苦辣咸，都被世人笑疯癫。
此中真意何人解，无妨！
只愿执笔写春秋，不求神仙不羡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