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秋应邀来到了狩猎大会的会场,原本她这等官职的人是没有资格入场的。二少爷能做的仅仅是安排她加入后勤队,偷摸来到主会场。
在来这里之前的一星期的时间里,程知秋和大狗二狗能做的只是收集爱莲曾经生活过的痕迹,然而让程知秋惊讶的是,能够收集到爱莲的痕迹少到几乎没有。
与其说爱莲像是从未存在,爱莲更像是这座城市的一个匆匆过客,一个匆匆十多年的过客,经过以后,无迹可寻。
除了恨玉,没有人在意过爱莲。爱莲一个人消失掉了。
“爱莲之前就住在这里。”恨玉指着爱莲曾经的住所,一座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小平房,丝毫没有装饰,只有墙上的绿苔和爬山虎,还有平房前一棵孤独的老槐树。
狭小的房间,空白的墙壁,一张木头床,一个床头柜,一个破旧的衣柜,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程知秋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又打开衣柜的门,空空如也。
“丝毫没有生的气息。”程知秋自言自语。看来她早就安排好了进入薛府,程知秋心想。
“怎么会……”恨玉目光空洞地注视着这一切,连到最后,一点点爱莲的痕迹都不再存在。
“你之前来过爱莲这里吗?”程知秋问道。
“我……我没有……”恨玉犹豫道,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
知秋瞥了一眼她说:“到这种时候,没必要跟我撒谎。”
犹豫了片刻,恨玉下定决心地说:“……我发誓,我只来过一次。”
此刻她的脸已经红透。
“你们做了什么?”程知秋接着问道。
“我……我那次陪客人喝酒喝多了。按理说我不会喝那么多的,但是那几个客人显然研究过我的划酒令方法,还巧妙破解掉了。我被灌酒了。爱莲见状不对立马过来帮我。晚上回家的时候,就第一次来到了爱莲家。”恨玉想了想说。
那一日。
爱莲背着恨玉,恨玉的发丝垂在爱莲的耳边,蹭着爱莲的脸庞。
“在这干这多么多年了还这么笨,小心某天被人骗去失了身。”爱莲忿忿地说。
“我还不是想……多攒点钱么……”恨玉迷糊地回答。
“攒钱干什么?”爱莲好奇地问她。
“攒够了钱……我们就在街边盘下一家店……”恨玉说。
“你要做什么?”
“我想要……当裁缝……”
“当裁缝有什么好的,手指都磨出泡来。”
“我想要……你做几件好看的……衣服……”
爱莲用脚踹开门,把恨玉轻轻地放在床上。
“我走啦,你好好睡。”爱莲露出了纯真的笑容。
转身要走的时候,恨玉一把拉住了爱莲。
“你别……走……”
“我还有事情。乖。明天早上再来叫你。”爱莲弯下身抚摸恨玉的肩膀。
“求你了……”
“不行啦。”
爱莲挣脱不开,努了努嘴。坐在床边,等恨玉睡着。
“我好热……”恨玉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
“你……你被下药了!恨玉!快醒醒!”
爱莲突然醒悟,急忙拿起桌子上的竹水杯。
“快喝点水。”
恨玉早已经迷乱,一把打翻了水杯,杯子里的水全都洒在了爱莲的身上。就在爱莲手忙脚乱的时候,恨玉的手已经环上了爱莲的腰。
爱莲失去平衡,一下子倒在了恨玉的怀里。
“不必再讲了。”程知秋打断满脸通红的恨玉的讲话,不知觉中知秋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发烫,她下意识地又一次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
没想到爱莲和恨玉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
也难怪爱莲非要在恨玉面前演这出戏。
狩猎大会是在京城外的紫金山举行的。
日出之时,朦胧烟雾弥散,从天边划破云霄的光芒直冲每个人的眼眸。程知秋站在主会场的一旁。
主会场上,几十个达官贵族的子女聚在一起,手握长剑大刀长枪,背上背着一把射雕大弓,马鞍旁挂着箭筒,箭羽煜煜生辉。还有数以百计的仆从和后勤人员,他们负责为参赛的人打磨箭头,擦拭装备,调整马鞍,准备好纱布和止血散,还有万毒退和霍香水。
程知秋负责给三个少爷擦亮箭身,给箭羽涂上颜色。
每个人的箭羽都涂上了不同的的颜色,以区别是谁射中了猎物。每个箭筒中装载了十五支箭。
薛大少、二少和三少,他们三人各自骑着一匹白马,白马高大威猛,蓄势待发。
“父亲!”三人异口同声,面向一个满头白发的男人。
那个白发男人缓步走到三兄弟的面前,三兄弟急忙下马,一旁的仆人顺势上前牵好马匹。
“好,都很精神,期待你们今天的表现!”白发男人精神爽朗地向儿子们宣言,“你们有朝一日肯定会超过我的!”
三少爷无意间瞥了一眼程知秋,知秋犀利地发现了,他的眼神又转向别处。
“皇上驾到!”
远远的传来一声。
所有人立马下跪。
马蹄声,车轮声,金光闪闪的马车应约而来。
“诸位起身。”皇上从车架中缓缓地走了出来。
程知秋第一次见到皇上,心里激动万分。
所有人站起身来,静静地等待皇上的发话。
“时候不早了。我宣布,今年的狩猎大会现在开始!”
一声令下,众人芜湖一声骑上马扬长而去。
“唉,朕就在这里等候吧。”
一个仆人拿来坐垫,一个仆人拿来棋盘和棋子。
皇上坐了下来。
“可有人与我对弈一局?”
所有大臣猫着腰,弓着背,双手作揖,表示恭敬,良久都没有人回应。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皇上有些得意地笑了笑。
程知秋问装模作样地一边行礼一边扫视了一圈。
“不如让我与陛下对弈一局。”薛家三个少爷的父亲走了出来。
“又是你,薛方贵,你都输给我好几局了,怎么还没输够么?”皇上更加得意了。
“上几次跟陛下下棋,我受益匪浅,回去之后又苦加钻研。希望这次能够弈过陛下。”
说话间,薛家家主已经坐在了皇上的对面。
程知秋心想,真不愧是皇上身边的红人,真会说话,先是反着夸了一遍皇上,又是放出一句话来激起皇上的挑战欲,到最后肯定败给皇上,然后装作可惜的样子摇摇头。
“马屁精。”程知秋非常小声地暗骂了一句。
约莫到了中午的时候,开始听到了马蹄声。
“是三少爷,他们回来了!”薛家的家丁眼神极好,搁着老远就认出来了自家的主子,他们以为少爷们满载归来必胜了,集体兴奋地跳了起来庆祝。
直到他们的马匹走近,所有人才发觉事情的不对劲。
大少爷背上中了一箭,倒在马上,一动不动,流在马背上血液已经干了。
三少爷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程知秋盯着三少爷。
随行的大夫冲上来给他把脉,叹息道:“失血过多,已经没救了。”
陪皇帝下棋的薛家家主目瞪口呆地看着。
死一样的沉默。
“薛……”白发男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这是谁干的?”皇帝站起身来,龙颜大怒。
“这是薛家二少爷的箭。”后勤队的一个人小声地说。
“二少爷?!”人群开始议论了起来。
程知秋看的清清楚楚,箭羽是蓝色的,确实是二少爷的箭羽的颜色。
“二少爷他人呢?”有人问三少爷。
三少爷目光空洞淡淡地说:“逃跑了。”
皇上生气地转身而去:“去,给我把薛家的二少爷抓回来!”
皇帝一声令下,什么都可以办到。
黄昏时刻,二少爷已经被五花大绑放在营帐外。
营帐外,数十个篝火熊熊的燃烧,整个夜晚都被照亮。贵族子女们打到的猎物整齐地被解开,挂在烤架上。周围已经早就洒下了一圈驱虫粉,使得人们站在草地上也不受虫害。
本应该歌舞的时刻,却变成了审理的时刻。
“真的不是我……”二少爷精疲力尽地说道。
三下审问鞭直抽的二少爷浑身是血。
“真的不是我……”
二少爷只重复这一句话。
程知秋偷偷注视着这里。
想起二少爷曾经说过的一切,程知秋觉得这一切都很矛盾,可是又没有其他的证据证明凶手不是二少爷。
二少爷的蓝羽箭就是死证。
程知秋看了一眼摆在二少爷脚边的六只猎物,野鸡两只,野兔三只,野鹿一只,每一只身上插着一支蓝羽箭。程知秋又数了数二少爷身旁的箭筒,里面还剩下八支箭。
“确实少了一支蓝羽箭。”
突然一个问题闪烁在程知秋的脑袋里:一支箭就能杀死这么大一直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