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秋觉得自己的直觉很准。并非单纯因为自己是女人，她更多的觉得是自己的不近人情才让她把事情看的比常人更清晰。
“感情会成为眼前的白纱布。”
薛家二少爷本非愚人，但是他对爱莲的感情，完全成为了真相的遮羞布。
程知秋觉得，假如一开始他没有那么轻易地爱上了爱莲，而是能够有所辨别，或者多多注意到三少爷的不对劲。那么事情的结局就不会是如此了。
妹妹何秋问程知秋为什么怀疑阿凉的时候，听到“感情会成为眼前的白纱布”这句话，疑惑不解。
程知秋第一眼就看出阿凉壮实的体格因为长期没有劳作而松垮了很多——那是一种在此之前还在辛苦劳作，而后没有劳作而产生的肌肉松弛感。
换句话说，阿凉来卖烤玉米只是装个样子。
为什么要来装个样子呢？
不是为了卖烤玉米。
而是为了有机会见到个人吧？
而且那个人是未婚的女人，无法在家人不同意的情况下单独见陌生的男人，但是要是买菜那可就另算了。
想到这里程知秋得意地看了一眼一头雾水的何秋。
这种事情等等再告诉何秋，一定会让她大吃一惊的。
何秋跟着知秋，两人尾随阿凉，一路来到了一座寺庙。
原本应该夜深人静开始休息的时刻，寺庙中却是透出了闪烁的光火和男人的吵闹声。
知秋对何秋说：“你在这里原地不要动，我去……”
话没说完，何秋拽着知秋的袖子不松手，“我不！既然让我在这里等着为什么还要带我来？！”
“……这是因为……说不定有危险，我本是先想让你当证人。”程知秋想了想叹了气说，“但是现在很难保证里面有没有红了眼的疯狗。”
“疯狗？”
“你听我说。”程知秋说，“阿凉他多半是参与了赌博。而且这里不是正规的赌场。”
“那你把我丢在这里岂不是更危险？”何秋嘟嘟嘴，朝知秋吐了吐舌头。
“……行。”程知秋一把抱起何秋，“抓稳了，我们偷偷潜入。”
“非、非礼……”何秋惊慌失措，但是没有挣脱知秋的束缚，只是红着脸被抱着。
程知秋和何秋趴在屋顶上，静静看着灯火照亮的庭院。
一大波男人聚在几个长桌子前，嘶吼着，咆哮着，像是原始的生物爆发出原始的愿望。
每个人都是那么凶煞，还有似笑非笑的扑克脸，以及丝毫不掩饰的猥琐的笑容。
何秋趴在知秋的身旁瑟瑟发抖，她很害怕。
程知秋也很害怕，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原始且野蛮的场景。
就像是一群沾染着鲜血的狮子在抢夺一只铃鹿，鹿的身体被四分五裂，内脏就流了出来，鹿腿和鹿眼被踩烂掉……
程知秋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害怕，她一定要让何秋安全，她装作安心的样子，贴近何秋的身体。知秋稳住何秋发抖的肩膀。
“不必害怕。”程知秋故作镇定地说。
“可是……”何秋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害怕，但是就是止不住那种恐惧从心底涌出。
“他们像只是疯狗而已。”程知秋安慰何秋说，“到真正咬人的时候，我就让他们明白，到底谁才是疯狗。”
“程大人……”何秋泪眼婆娑地看着程知秋，“你在说你自己是狗吗？”
“我只是比喻，比喻一下。”程知秋汗颜。
“那到底谁才是疯狗？”何秋不解气氛地问道。
“额……是我是我行了吧。”程知秋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终止了这个话题。
“为什么程大人会觉得自己是狗呢？”
程知秋的话成功转移了何秋的注意力。
“阿这个嘛。我就是喜欢狗而已。”程知秋解释道。
“奥，这就是爱屋及乌吧，程大人。”
“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这么高级的成语。”
“我也是读过书的，当年在学堂里我可是第一名呢。”
“那学堂里都是些什么神仙竟然能让你得第一。”
程知秋想象了一下学堂里一屋子全都是想何秋一样没脑子的男孩女孩，大概就是先生教一句话然后能有一片“奥”这样的恍然大悟声。
“你什么意思啊！你在说我笨？！”何秋大声地反问。
知秋立马捂住了何秋的嘴。
急忙带着她一起低下头去，隐蔽自己的身形。
幸好没有人发现。
“小声点！”知秋小声地说。
“……对不起。”何秋知错地红起脸来。
“看那里。”
顺着程知秋手指指向的位置，何秋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阿凉。
那个身材魁梧，平日里面容憨厚的阿凉，现在正在一个长案旁边疯狂地嘶吼着。
桌子上的筹码，像是流水一样，一点点从他的身边流走。
阿凉的对面是一个笑面虎，一直笑眯眯地看着整场赌局，对于手底下的筹码，似乎毫不在意，无论是流走还是流进来。
程知秋盯着他看，比起金钱他似乎更在意摇骰子的女人，那双手时不时地掠上女人的大腿，深入裙底。
荷官是个穿着很暴露的女人，身材很苗条，长发披肩，露出两条白花花的大腿，腿上绑着一条丝带。只见她手法娴熟地将两枚骰子扔进蛊中，在空中飞速地摇晃，最后一声令下狠狠地扣在桌子上。
周围的人早已经都下好了筹码。赌大赌小，赌单赌双，桌上的分区都下满了象征着金钱的筹码。
阿凉也在其中。
没想到这样一个原本憨厚的人会被赌博毁掉。
程知秋长叹了一口气。
虽然查处违规赌博不是她的本职工作，但是明天她还是会派人查封这里。
“今天大概就是你们最后的狂欢。”程知秋小声说道。
程知秋拍了拍何秋的肩膀，小声地说：“我们回去吧。”
正准备回身离开的时候，何秋脚下踩空，直接从房顶上滚到了地面。
所幸何秋滚落在了一堆柴草堆上面。
但是很不妙，程知秋和何秋已经被所有人注意到了。
还没等程知秋从房顶上跳下来，地上就已经围了一圈的人。
插翅难逃。
程知秋手心冒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