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阵阵,席卷着院内散落的花瓣,将其带到了亭内的二人身边。
男青年坐在那里,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侧脸,静静地看着眼前正在大快朵颐的少女。
很多时候,命运就是这样一个非常神奇,非常难以捉摸的东西。
倘若当时忙于逃命的少女选择了另一条道路,倘若她在经过男青年所在的小院时并没有选择冒险进入,倘若骊剑宗的那些家伙来的再早一些,倘若自己当时出门四处云游……
无论哪一个条件没有达成,都不会有此刻坐在自己面前的、一边擦着嘴,一边旁若无人的拍了拍自己肚子的少女。
——这就是所谓的天命吗?
男青年在心中自问自答着。
他仰起头,凝视着夜空之中被轻云所遮蔽的月轮。
——真是的,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感性了?
毫无来由地,男青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啪嗒。”
将酒杯放在桌面上,年青年转身走到了院子中间。
“喂,你干什么去?”
少女奇怪地看着他问道。
“没什么。”
男青年轻描淡写的回应着,但是当他站定的时候,手中却骤然出现了一柄寒光四射的锋刃。
那把单刃剑少女认得,是她与男青年相遇之时,于那院中的房间里所看到的武器。
轻风拂起的花瓣飘飘然落在了他的脚下,也在这瞬间,男青年的身子动了——
他手中的锋刃带着犹如幽谷中才会绽放的湛蓝色光辉,以少女看来格外缓慢的速度被他向前送了出去。
“嘭——”
即便少女并不在那锋刃的前方,她也依然无比清晰的感觉到了空气在那瞬间所泛起的强烈波动。
随后男青年右臂向外划出了一记圆弧,将那柄刺出的锋刃收回到了自己的身侧。
空气被锐利的剑尖所分割,发出了细微的尖啸。
在他的手下,似乎无形的空气成为了某种颇具“质感”的东西,被其手中的锋刃斩切的七零八落。
低头看着这柄跟随了他漫长岁月的锋刃,恍若隔世。
寥寥数十万年如梦似幻。
轻叹着如同江水般流逝的岁月,于泼墨之间白了发。
一人一剑,就这样渡过了漫长到难以形容的时间。蓦然回首,却对自己曾经所经历的一切那么模糊。
抬起手臂,将那锋刃指向斜上方的苍穹。
——现在想来,似乎在遇到她之前,对于曾经的岁月并没有什么清晰的印象呢……
于秋水梨花之间相遇的她,怎么想都仿若注定的宿命。
只不过自己能够看透这世间无数,却怎么也看不透自己与她的未来。
手中的刀剑能够斩切肉身,能够斩切元神,能够斩切因果,能够斩切宿命,甚至能够斩去七情六欲——却唯独没有办法斩去那已然产生的心意。
或许一切早就已经在彼此相遇之时注定,只不过无论是那个时候的他还是她,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罢了。
而当男青年首先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却感觉手中的剑刃犹如亿万斤的巨石般沉重。
“哈——”
或许是意识到了这自言自大行为的可笑,男青年放下了手臂,转身却看到了有些睡眼惺忪的少女。
——剑修者,原本应当孑然一身,如今却惹得一世牵挂,狼狈莫名。这幅样子要是与当初的自己相见,只怕是要被耻笑的吧……
转身走入亭内,少女已经坚持不住趴在了石桌上。
男青年轻轻地坐在她的对面,挥挥手将方才的一片狼藉一扫而空。
“真是的,就这样睡过去也不怕着凉。”
他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抖手将一件有着白色绒毛的披风盖在了少女的身上。
对于她来说,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对于自己来说,她又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男青年望着她恬静的脸庞,望着她随着呼吸而微微颤动地修长睫毛,以及她口中无法辨识的呢喃……
——算了。
心中的乱麻,不如就让它乱下去吧。
等到那些事情全部解决,或许就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了。
——抱歉,无论是你还是谁,还请再稍微忍耐一下吧。
男青年闭上眼睛,神识一念之间便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来到那堕渊所在的地方。
自己先前所设下的结界并未完全破碎,然而却也不再受自己的控制。尽管他能感觉到那个隐藏在堕渊之下的气息,但是现在对于整个堕渊来说,他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插手的余地了。
“七天之后再见吧。”
男青年喃喃地说着。
现在的他并非不能冲下去将那些隐藏在堕渊之下的家伙们屠戮殆尽,只不过那些家伙相比于自己最为在意的对象来说轻如鸿毛。
那个曾经与男青年进行了正面对抗并丝毫不落入下风的家伙才是他真正的目标,只要不解决他,无论杀死了多少其他目标都无济于事。
——只有你……只有你才是……
男青年紧紧地抿着嘴。
在帮助了少女重塑全身经脉而消耗了大约三成修为的情况下前去寻找那个家伙的麻烦,其性质与直接去自杀差不了多少——这为了恢复修为而闭关的七天,已经是男青年所能够做到的最快速度了。
——拜托了,在这段时间里千万千万不要出事……
那场突然的较量不仅仅是让他受了伤,那个家伙应该也是如此。但是考虑到对方没有像自己这样大量的修为损耗,想必恢复的速度要比自己快上一些。
即便考虑到了这一点,男青年也只能无奈的在心中叹着气——眼下只能期望他不会对外面的世界造成太大的破坏,否则的话,这才平静下来没有多久的世界恐怕又会回到原初之时的满目疮痍……
无论是莫若痕也好,还是鸢紫衿她们也好,亦或者是在九天之上的青琉也好,她们肩上所背负着的责任都不轻松。
特别是莫若痕,由于这堕渊位于人界的关系,无论那里发生什么事情,他都是首当其冲的承受者。
越是思考下去,男青年的心中就越是产生了一种惭愧的心情。除此之外,他还对于与自己针锋相对的对手产生了更加浓烈的疑问:
——从何处而来?
将神识收回,此时已是深夜。
男青年看着已然熟睡的少女,伸手将其横抱在胸前,送入了偏殿卧房的床榻之上。
“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等到你醒来,莫若痕应该会和你解释清楚。”
他凝视着少女的睡颜,几次想要起身却都被那逐渐根深蒂固的羁绊所拽了回来。
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