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5日,英格兰近郊一幢无人的大宅门前,塞拉斯·维多利亚无聊地双手托腮坐在台阶上,膝头横放着一把上膛的狙击枪。
夜色一如以往的美丽宜人。似乎从她成为夜族的一员起,代替了烈烈旭日为她照耀这污秽世间的月亮就从未被乌云遮蔽过,如同指引三位圣人找寻人子的那颗星,却比它更为皎洁闪亮。塞拉斯瞪着一双死鱼眼仰望夜幕中圆圆胖胖的米糕,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
——威吓地回答她的是一串激烈无序的枪火交织声。
“OAO主人您在干什么!?子弹是专人制作的还被圣水洗礼过超级超级贵,因特古拉大人不是说这个月的经费又没有了吗!”
一想到这叮铃哐啷掉在地板上的全都是绿花花的钞票换来的,塞拉斯心疼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海尔辛的一把手因特古拉对外依然是个高贵冷傲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强人,私底下她也常常向塞拉斯抱怨这日子越来越难过了。而造成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就是屋里头正在并且总在烧钱玩的败家男。
“别净说些蠢话,女警,那不如你来替我杀。”
阿鲁卡特一边慢条斯理地换上新的弹匣,一边用不耐烦的语调召唤在楼下待命的“塞拉斯·坐着说话不腰疼·因特古拉的贴心小天使·维多利亚”女警小姐。早就等着这个展现自我打发时间的机会的塞拉斯立即抱着枪翻滚出场,摆出帅气的射击姿势。
视野中的行尸走肉摇摇晃晃地逼近,塞拉斯能看清他们的每一根发丝嘴角流下的每一缕涎水。他们扭曲的面容和人类并无太大差别,有些新鲜尸体的眼睛甚至依然清亮,因此塞拉斯还做不到像阿鲁卡特那样随随便便就能开枪,只好深呼吸着自我催眠。
“对方是人偶,不是人,就跟南瓜一样。”——我靠!谁家南瓜会动会吼还会吃人啊喂!
“普通的人偶,瞄准、发射、一击解决。”——不普通的BOSS就交给主人处理~
略有些颤抖的话语尚未消散,塞拉斯便干脆利落地扣下扳机,枪枪爆头。一时之间猛烈的枪声与重物倒地的闷响接连响起,再度打破这座空宅久违的安宁。
连哀嚎都还没吐出的时候,第二次的死亡便降临在它们头上。团灭兴致高昂的塞拉斯举枪扫射,不一会儿这层楼剩下的食尸鬼就全被她干掉了。警惕而轻蔑地环视四周后,塞拉斯端着枪一路冲锋,于枪林弹雨中如入无人之境,踩着一地的残肢血肉踏上了通往三楼的楼梯。
——果然用大口径的枪支就是过瘾!……啊,不过,连着几个星期没吃东西,现在好像把力气耗光啦。
恍惚地踩碎地上一只蠕动的食尸鬼的脑袋,塞拉斯眨着雾蒙蒙的眼睛看向不远处围拥而来的死物们,觉得它们走得好慢动作好迟钝她快要受不了了。即使如此,渐渐按捺不住心中躁动的塞拉斯还是逐渐失了准头,这让跟在她后面慢悠悠如在庭中漫步的阿鲁卡特稍微有些不满意。
“女警,瞄准的话就对准心脏和头。他们也不是喜欢才变成食尸鬼的,干脆地打死他们才是为别人着想。”
——不要说的好像您很体贴似的,谁都知道您才是真正的怪物!!!
——当然,我也是。
愉悦地补着刀的阿鲁卡特以父亲以主人以创造者的威严口吻说教,然后退后两步欣赏着塞拉斯的精彩演出。杀红了眼的塞拉斯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启了狂化模式(尽管还是干不过一个正常状态的主人),因此自然而然地压抑着心底满溢的恶念,微微偏过头,朝阿鲁卡特露出暗黑的笑容。
“……是,我的主人。”
少女的眼睛变成了淋漓的血色,抿紧嘴唇的模样像极了躲在暗处磨利爪牙的饿猫。从金棕色的墨镜底下直视着塞拉斯空洞而混沌的双眸,阿鲁卡特不经意地发出一声轻轻的赞叹:
“呵。”
他抬起手,像是要鼓励地抚摸少女的发顶,却不知为何,在半道上硬生生地改为压低帽檐的动作。塞拉斯失望地鼓起脸,视线随之移动到阿鲁卡特按着礼帽、沾染了一片新鲜血迹的手套上,瞳孔不自觉如食肉动物般收缩了一下。
塞拉斯猛地抓住阿鲁卡特的袖口,眼中闪烁着饥渴的光。这失礼的举动令阿鲁卡特不悦地蹙起了眉,差点就想直接给她会心一击打回重练。紧接着他发现塞拉斯视线的焦点是他手套上不够纯净、于她而言却依然诱人的暗红,只好无奈地纵容她拉住自己的左手,暗暗地笑了起来。
“好像明白了啊,我们‘夜族’这种东西。
”
——明白个鬼!我只是……我只是胃酸分泌过多导致食欲高涨什么都想吃而、而已!
辩解何其无力,塞拉斯的面颊浮起绯红。她无法理解这种空前高涨的欲望究竟来自何方,是因为本就无法抵抗的血的魔力,还是因为那腐朽又甜腻的香气中混杂的主人的气息——阴湿的泥土,陈旧的木头,辛辣的香料,虫蛀的丝绒,厚积的尘埃……是新生亦是死亡,是须臾亦是永远。她的主人阿鲁卡特的身上有她所能追溯到的一切,而这一切起始于400多年前一个残阳如火的黄昏午后。
“主人……”
塞拉斯低吟着捧起阿鲁卡特的手,犹豫地吐出舌尖妄图舔舐那块未干的暗红;阿鲁卡特完全无感,只是笑容更深了一分:他本以为这女孩会固执到虚弱而死,谁知她突然开窍了。这也好,难得拥有了一个后裔,失去了是多么可惜,也许……
“铮——”
塞拉斯还没能品尝到鲜血的甘美,鬼魅般突如其来的长剑便恶狠狠地贯穿了她的胸口,紧接着是第二把第三把乃至第六第七把。攻势尽管凛冽,却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她的要害。强大的惯性连带着支撑不住的塞拉斯朝前倒下,剑尖撞到地板时钝钝地往后一扯撕开了脆弱的肺叶,塞拉斯痛得眼前一黑、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卧槽别让我知道是哪个背地里阴人的混蛋……嗷嗷嗷嗷好痛好痛!!!
她蜷缩在自己的血液里,耳边是讶异得言语不能的阿鲁卡特沉重的呼吸。塞拉斯听见主人困惑地哼了声说“居然是受过祝福的枪剑”就要帮她拔·出·来。想着也许主人都应付不了这种圣物、会被伤害的,她尽可能地往旁边挪了挪,微弱地抗议道:“不、不用……”
“都让你别再说蠢话了。”
阿鲁卡特皱着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