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织,醒醒。”
飘渺的呼唤进入了熟睡的意识,她迷糊地动了动眼睫毛,发出了无意识嘤咛:“唔?”
“彩织?快醒醒啦。”
这次的声源靠近了些,唤回了她更多部分的意识,继续与纠缠不休的倦意抗争着,只见她嘟起了嘴,用黏黏呼呼的软音嘟哝道:“可是……人家好困啦!”
“彩织!”
骤然放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名为草野彩织的少女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唔,好啦好啦。”有些不满地应和着,趴在桌子上小憩的她,摇头晃脑地抬起了头来。
午后暖暖的阳光,透过棕木老桌旁边的西式菱格窗的缝隙,照射在了她红通通的脸颊上,安详而温馨。空气中散布着明黄色的光晕,衬映着那依旧迷糊的神情和半眯着的眼睛,只听那个唤醒她的声音继续说道:“大白天的,就别睡懒觉啦……起来帮我去买点东西过来。”
“知道啦。”
无意识地抓了抓头发,起身走到了洗手池边上,胡乱地用清凉的水打湿了脸颊,少女的意识终于清醒了八九分。正要走开,她又看了看镜子中自己俏丽的面容,抿起了嘴,拿起放在一旁的梳子,花费了一些时间,将稍显凌乱的头发简单地扎成马尾辫。
对着镜子,翘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只见镜子里的女孩一下子显得精神了许多,只是多了一点点乡土之气而已,她继续端详着自己模样,却听店主的催促声传了过来:“彩织,快点去买食材过来啊……都快到下午开店的时间,你还磨磨蹭蹭的。”
“知——道——啦——”无奈地用拖长了的声音回答,只见少女匆匆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礼服,看着难得显得有些土气的自己,鼓了鼓了脸颊,便忍着笑意,快步去取过了柜台上的篮子,朝门口走去,轻快地说道:“我走啦!”
“欸,你的头发?”
“没关系——啦!”
伸出纤纤玉手,轻巧地推开了老旧的木质大门,那一瞬间,外面那明媚得有些刺眼的世界,恍然倾泻了整个世界的白茫茫的光亮,将少女笼罩在了其中。
片刻失神,不由得陶醉其间。
“呼,开始工作!”眯着眼睛,草野彩织为自己打气道。
正是闲暇的午后时分,这个名为木槿的镇子,沐浴在灿烂得令人睁不开眼睛的日光当中,陷入了惬意的闲暇时间。木槿镇的镇民们都躲到了屋子里面,在街上行走的寥寥无几,少数的行人,看到了一身华贵而靓丽的礼服的少女,走过的时候,纷纷微笑地朝她点头招呼。
在这个小小的镇子上,唯一的咖啡店里面的少女服务生,又被称为“木槿镇的公主小姐”的草野彩织,可谓人人皆知——当然,她也并不是真正的公主就是了。只是,仅仅依靠这个噱头,就让破落的咖啡店有了复兴的趋势,就可以知道草野彩织达到了怎么样受欢迎的程度了。
只是现在,被她特意扎成马尾辫的头发,和身上所穿的精致的礼服搭配起来,看起来有些奇怪,显得尤为有趣就是了。
毕竟,在镇上的生活的确是清闲雅致得很,就是单调无聊了些,偶尔改变下形象也不错。
迎着明丽的阳光,提着篮子,慢步走在道路上,草野彩织没由来地恍惚了起来。抿起了嘴巴,她不由地想,这样的日子有多久了呢?略微困惑之间,一个异乎寻常的气息迅速接近。
黑影压迫了过来,少女在差点撞上前方那人的前一刻,刹住了脚步。
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黑袍人,只见对方的面容隐藏在了漆黑的罩袍之下,看得并不真切。一阵不舒服的感觉涌了上来,少女低下了头,绕开了眼前的黑袍人,对方也没有阻拦。
走开两步,却听黑袍人嘶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所希望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呢?”
顿住脚步,少女低声重复对方的问题:“我所希望的生活?”
一阵奇怪的感觉猛然从心底蔓延上来,她猛地回过头,大声喊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然而,黑袍人不知道何时已经消失,偌大的街道上,只有她一个人站在那里。
在少女的视野中,那蔚蓝的天空下,镇子里的房屋整齐而洁净,脚下延伸着一路错落有致的石径,路边点缀着的花盆里,那宛如梦幻中才有的粉色的木槿花,在阳光下轻轻摇曳。
“刚刚那是……错觉么?”视线从木槿花上移开,不知道为何,难以言喻的忧伤浮现在面容上,她的眼眸也湿润了起来,望向了远方,自语自语道:“好奇怪……的感觉。”
这个简单的小插曲,犹如在一潭清水里面泛起的涟漪,不经意间,打破了她似乎已经维持了很久很久的平静生活。
下午,在咖啡店开门的时间里,接待客人的时候,草野彩织也依然是那么心不在焉。
“我所希望的生活……”临近黄昏,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草野彩织坐在了桌子边上,双目失神地盯着手中的相框,喃喃地说道,“……现在这样,就是我希望的生活么?”
她盯着相片里,那有着奇怪的熟悉感的女孩,感觉自己的心变得一阵空荡荡,无从凭依。
摇了摇头,她嘟起了嘴,低声道:“现在的生活,似乎有些单调无聊了呢……是这样么?”
暂时放弃了无谓的想念,她长长呼了一口气,不顾形象地趴在了桌子上。
不多时,只听店主的声音传了过来:“彩织,外面好像有人找你。”
愣了一愣,揣着奇怪的预感,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发觉自己似乎有些失态,她暗自吐了吐舌头,收起了手里的相框,心怀期待地走到了外面。
镇子上方的半边天幕上,正挂着残红色的绚美如画的晚霞,只见一位俊俏的少年手中捧着一束红艳的花儿,带着温和的微笑从夕阳中走近:“彩织。”
意识呆滞了一瞬,草野彩织的脸颊瞬间红了起来。
这,这……不会吧?莫非是……告白?
“彩织,请答应我,成为我的未婚妻吧。”
结,结婚?有点太快了吧……这可是连,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看着少年那英俊的面容,她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就连讲话也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我……我……那个……”
少年又走近了一步,温柔地说道:“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就行了。”
“呜哇哇哇……”她慌张地退了一步,脸上红得仿佛要冒出蒸汽来。
那种奇,奇怪的预感……不会就是这个吧?
看着眼前英俊的少年,她的头险些点了下去。但是,在最后一刻,某种强烈的空虚感侵蚀了过来,犹豫之间,伴随着再度涌起的难以言喻的心痛,她脸上的红晕终于消退了下去,恢复了仪态说道:
“抱,抱歉……”
“这是……拒绝么?”
草野彩织神情认真地说道:“抱歉,这种事情,请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那我过几天还会再来的!”
听到了求婚失败的少年,在离去时发出的宣言,草野彩织抚着胸口默默自问。
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静静地取出怀里的相片,她看着上面神情略显冰冷的女孩,一阵走神。
你到底……和我有什么关联呢?
倏忽之间,她再度想到了下午时黑袍人对自己所说的话。
你所希望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呢?
平平静静地生活下去,结婚生子,儿孙满堂,最后安宁地在镇子里过完这一辈子?
站在愈来愈暗的黄昏里,扶着门框,她第一次认真地去想这个问题。
只是,就算是女孩子,也一定会对那些传奇英雄的故事有着憧憬吧?
那仿佛是好久好久之前,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像是谁说过的话语?
“勇者一路打倒怪物和恶魔,最终拯救了高塔里的公主?像是这样的故事……”她轻声复述着这样的话语,“……感觉你也像勇者对公主那样,对我言听计从呢。”
这一瞬间,犹如突破了记忆的壁垒,更多零星的话语,在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要是我被他给抢了过去,以后再也不理你了,你不怕吗?”
“我可是勇者呢,肯定会把公主给抢回来的!”
胸口再度隐隐作痛,她竭力去触碰着那段极其模糊的,仿佛遥不可及的记忆,不知不觉间,几滴冰凉的泪水从眼角坠落……半晌之后,她用手指擦拭了下眼角的泪水,对着不知何处的远方,静静说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可是,你一定会来找我的,对吧?”
在少女的视野里面,她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宛若被某种巨力撕裂了开来,一道狰狞的紫色疮口横贯在昏暗的天幕上,躁动而恐怖的气息正从那个方向传了过来;那个方向的地面上,也迅速浮起了黑色的雾霭。
寒意刺骨。
异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