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识地趴在课桌上,听着耳边的喧闹渐渐散去,昏黄的夕光在教室里弥散开来。
浅酌心中的迷惘之感,安逸寺流萤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地,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身边传了过来:
“安逸寺……同学?”
那个熟悉的音色,让安逸寺流萤怔了一怔,她转过头来,看着声音的来处。只见浅见里杉正坐在隔壁的位置上,挂着几分怯弱的关切看了过来。
“浅见?”她听到了冷冰冰的声音从自己口中发出。
生涩的称呼,顿时让两人的距离拉远了几分。
对视了一阵,却是彼此沉默无言。
时光在这只剩两人的教室里定滞。
良久,浅见里杉艰难地开口道:“那个……我看到了。”
“嗯?”安逸寺流萤挑了挑眉毛。
“中午的时候,你和赤坂同学吵起来了……为了我的事情……”
“那又如何?”安逸寺流萤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冰冷了起来,“看到我丢脸了,你想来取笑我么?”
“没,那样的事……”
“你想说什么?”从她口中说出的,却是不耐烦的话语。
“谢谢你……”
“不需要……我只是看那个家伙不顺眼很久了……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安逸寺流萤抬高了头,轻“哼”了一声,“请你不要误会了!”
“就算是这样,也想谢谢你……还有……”在这样的对话中,某种熟悉的感觉渐渐找了回来,浅见里杉的眼睛真挚地看着对方,问道,“安逸寺同学……好像有什么心事?”
“你的心思不是全在彩织学姐那边么?”安逸寺流萤的话语中流露出了嗤笑的语气,“没想到你,也会去关心除了你的学姐之外的人呢……”
“因为安逸寺同学也是我的……”顿了一顿,不知为何,“朋友”这个词却是梗在了喉中,半天说不出来。浅见里杉勉强笑了笑,说道:“我们是同一个社团的伙伴啊。”
“……呵呵,伙伴……我说过了。”陡然提高了声线,安逸寺流萤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没有任何心事,请你不要再假惺惺地来过问什么了……”
“可是……”
“就算是有,也不需要你的关心……”粗暴地打断了对方的话,安逸寺流萤径自往门外走去。
连忙追上对方,浅见里杉慌乱地请求道:
“请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顿住脚步,转过身的安逸寺流萤,用冷冰冰的神情看着她道:“你说。”
浅见里杉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邀请道:“明天是周末,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愣了一愣,安逸寺流萤喃喃地重复道:“一起……出去玩?”
“嗯。”对方变化的态度,让女孩一时觉得这件事还是有希望的。
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的安逸寺流萤,迟疑着问道:“只有……我和你?”
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妥的女孩,以期待的眼神望了过来:“还有学姐。”
“没兴趣。”
神情瞬间恢复了冰冷万分的状态,抛下了拒绝的话之后,安逸寺流萤在女孩错愕的神情里,转过身去,快步离开了对方的视线。
——我做错了什么……吗?
独自一人,沐浴在洒遍教室的忧伤的昏黄里,心底那种若有若无的刺痛感,让女孩的神情里带上了几分失落和难受。怀着几分恍惚和不知所措,她再次低声地,从口中发出了那个咫尺相对时,却难以道出口的名字:
“流萤……”
到了隔日,正是周六的上午时分。
走在镇上稍微热闹些的步行街上,明媚的阳光在心里洒下丝丝暖意。
卉之苑中学虽然是封闭式的私立学校,到了周末的时间,也可以通过向学校申请获得结伴外出的时间。而说起来,每当周末的时候,在街道上逛街游玩的中学生们,也是这个普通的镇子里平日不可多得的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穿着清新的浅绿色毛衣,走在浅见里杉身边的草野彩织,心念微动,只见她悄悄地伸出手去,忽然抓住了身边的人儿的小手,惊得浅见里杉身子一抖,慌乱地将手挣脱了回去。
“你……总是这样。”脸上带着诱人的红晕,女孩可怜兮兮地抱怨道。
对方那有趣的反应,让草野彩织抿起嘴笑了一阵,才说道:“因为……这都是你的错啊,难得从学校里出来透透气,你却不知道在发什么呆,叫你都不理我……这样的话,我可以做更过分的事情了哦!”
“唔,我知道错了。”浅见里杉不安地盯着对方,仿佛生怕对方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
“呀,你放心啦,这里可是在大街上呢……”无辜地吐了吐舌头,草野彩织看着浅见里杉身上黑白相间的校服,略微不满道,“所以说,你怎么就穿着校服就出门了呢?”
想到自己房间里那一大堆充满粉色气息的衣服,浅见里杉的脸颊不由地一烫,言不由衷地道:“我也没有什么……其他衣服……”
“骗人。”草野彩织不留情地戳穿了她的谎言,“别忘了我可是去过你的房间的啊,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你的衣柜里有一大堆可爱的衣服呢……哼哼,所以和我出来玩,就是这么不重要的事情么?居然连衣服都不肯换一套。”
浅见里杉弱弱地说道:“衣服什么的……我觉得不重要……”
“你肯定又忘记了我说过的某一句话。”草野彩织嘟起了嘴道。
思索了一阵,女孩才领会到她的意思:“那个……形式也是十分重要的?”
点了点头,草野彩织说道:“嗯,下次跑到学校外面来玩的话,就请不要穿着这一身古板的校服来敷衍了,至少穿得漂亮一点吧。不然我可是会不高兴的哦!”
“可是……”浅见里杉露出了困惑的神情,“我觉得校服很好看啊!”
闻言一愣,草野彩织好笑地凑近女孩,双手轻轻按住了柔若无骨的双肩,在对方耳边吹气道:“那是因为,里杉你穿什么都很好看啊……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可爱了就完全不在乎衣着,这种事情,我可是绝对不允许的!”
身子一颤,满脸通红的女孩连忙跳开了一步,慌乱地道:“我,我知道了……我会记住的。”
“好啦,不捉弄你了呢……里杉,下午我们去看电影如何?”
因为只是一个小小的镇子,说是逛街,其实也只是散步而已。不多时,逛累了的两人在小店里面用过了午餐,便来到了镇上的唯一一间电影院。购票的时候,倒是发现了不少同校的学生,草野彩织微笑着一一打过招呼,便对浅见里杉问道:
“里杉,有感兴趣的电影吗?”
“都可以呢……”
“那你随便选一部吧。”
“还是你选吧。”
却见草野彩织瞪了过来:“快选!”
“那就这部奇幻剧……吧?”
“……广袤的原野上,有着一处名为木槿的镇落,镇子里,住着一位人见人爱的公主,某一天未知的灾难来临,被迫在原野上流浪的她,将何去何从?”轻声念完了电影的介绍,草野彩织好奇道,“听起来,像是那种温馨的,又有点激动人心的童话故事呢,里杉酱喜欢这种的么?”
“彩织你喜欢么?”
只听草野彩织俏皮地说道:“喜不喜欢什么的,当然是要等看过了电影才知道啊。”
购完了电影票,来到休息处等待的时候,草野彩织微笑着道:“里杉酱,你乖乖坐在这里。稍微等一下我呢。我去买点饮料和零食,很快就回来的。”在这个时候,草野彩织倒是终于有点当初那个会照顾人的,温柔可靠的学姐的模样了。
酥酥的甜蜜感在心底蔓延,却又不经意地想到了安逸寺流萤的事情。
开学已经有一周了,而在这几天里,不知道为何,安逸寺流萤的性情变得恶劣起来,经常和班上的同学们发生冲突;甚至是在乐队里的时候,也和原本关系较为要好的椎名诗乃发生过口角——而迟钝的浅见里杉,又因为大多数时候只和草野彩织待在一起的缘故,直到昨天下午目睹了那件事,才留意到她不正常的表现。
——总觉得……好在意?
女孩暗自叹了一口气。
——明明过年见面的那一次,都可以相处得很好的。
接着,随着一阵忽如其来的晕眩感,心中若有所感的她抬起了头来,往玻璃橱窗外看去。
只见那个所念的女孩,正穿着黑白色校服,从不远处的街道拐角处,走进了一处阴暗小巷。
怔怔地看着安逸寺流萤消失之处,心底处那种莫名的刺痛感,让浅见里杉一时难以安坐。于是,她一咬牙,毫无征兆地站了起来,走出了几步,却又顿住了脚步,想到了草野彩织的嘱咐——自己应该在这里老老实实等待她归来才对?
想追上那个莫名其妙地在意的倩影,却又害怕草野彩织回来找不到自己怎么办。
呆立在了原地,一时难以作出抉择的女孩,神情变得苍白了起来。
隐藏在日常中的命运的轨迹,这一次,将会往哪一边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