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幕 迷惘之画与梦幻之花#6

作者:无语微雨 更新时间:2016/5/3 23:58:23 字数:2433

望着浅见里杉的背影,梨本咲纱却突然回忆起了关于自己的事情。

记忆里,发生转折的那一天,充满了灰暗的色彩。

头顶上的天气阴沉得有种山雨欲来之势,在人来人往的站台上,妈妈的哭泣声和爸爸的劝慰声是那么地醒目,而妈妈着魔似的重复的那句“我一定要带她走”,一直在耳边挥之不去;名义上的一家人不知道在站台上僵持了多久,幼小而无助的她一句话也插不上来,孤零零地坐在长椅上,痴痴地看着列车一部接着一部远去。

周围的人影渐渐稀疏寥落,她看到夕阳底下的姐姐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带着温和的微笑。那一刻,她几乎以为事情有了转机,不禁傻傻地出声问道:

“姐姐,不要走好不好?”

然而,姐姐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轻轻地凑上来,抱住了她的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怔怔地站在警戒线边上,而那远去的列车的行驶声,也带走了她心底的最后一丝奢望。

转向了爸爸,她望着自己仅剩的倚靠,泪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爸爸蹲下了身子,视线与她平行:“想要追回妈妈和姐姐?”

她啜泣着说:“想!”

“那就以变强为目标吧!”

“嗯。”

……

“香山小姐,你是问这朵花儿吗?”在民俗博物馆里,平山大辅疑惑地问道。

学生们还聚集在不远处参观其他展品,不过工作人员的介绍似乎差不多到了尾声。留意到这种状况,香山绫叶也便直接进入了正题:“嗯,在好几幅画里都出现了这种黄色的花儿,它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还是第一次有人问起这个。”

平山大辅沉吟了一阵子,才回答道:

“这是现世已经不存在的,巫女之花。”

香山绫叶不禁一愣,疑惑地问道:“故事……又和巫女有什么关系吗?”

“确实呢,故事还有后续……最初的活祭的传统,在安土桃山年代被废止之后,为了继续取悦山神,以侍奉山神为职责的巫女就出现了。据说每当有巫女诞生的时候,巫女之花就会在附近悄然盛开。说起来,山上现在还保留着神社的故址。”

“神社啊,这个倒是知道,只是先前没有把它们联系到一起。”香山绫叶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关于这种……巫女之花,可以多讲一些吗?”

“据说每一任巫女的前世,都是山神的新娘。于是,当时所作的这些画上,在新娘的住所边上画上巫女之花,是为了表示对她们的敬仰吧……另外,根据传说的记载,这种特别的花,流传着巫女的血脉,具有某种不可思议的功效。”

香山绫叶重复道:“某种……不可思议的功效?”

“具体是什么,我们就无从得知了……不过,关于巫女,有一点是镇子里的很多人都笃信不疑的。作为侍奉山神的巫女,她们大多数都掌握着神奇的巫术,往往能够代理山神行事。”

“由凡人来代理山神行事?”

平山大辅哈哈打趣道:“我想,像是香山小姐这样的年轻人,应该差不多会说‘信仰的模式至少有进步了’之类的话吧?”

微微一愣,香山绫叶点头道:“至少没有那么野蛮了呢。”

平山大辅颇为感触地说道:“不过,一旦成为了巫女,就一辈子都不得婚嫁,在山上终老……只是相比之前作为活祭被抛却在荒山野岭,生死不明,甚至连尸骨都找不到,确实是好上很多了。”

听对方这么一说,香山绫叶心里的愤慨倒是淡了很多,她平静地问道:

“可是,巫女的传统也没有延续下来吧?”

“嗯,也差不多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

香山绫叶不禁有点意外:“一百多年前,差不多是新政之后的事?”

“是的,一旦和外界真正连通了道路,很多东西就发生了变化。一开始的时候,改变发生得很隐秘。然而,当有人觉察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了。”

顿了顿,平山大辅说道:“香山小姐,你能猜到巫女没有传承下来的理由么?”

摇了摇头,香山绫叶一时缄口不言。

平山大辅缓缓地,说出了那个看似荒谬的理由:“原因很简单,当时被巫女之花指引出的最后一任巫女,却无法使用任何巫术!”

……

在那一瞬间,很多事情,都已经有些明白了。

当她切实地站到这巫女之花面前之时,那份指向了不可名状的山神的,关于人类的信仰的转变与扭曲,那份彼此之间的,缠绵交织了一千多年的的怨恨与谅解,以及那份在最后遗留下来的,始终未能得到解决的愿望……那些错综复杂的内容,全都一齐涌入了脑海。

她恍然从又一场大梦中醒来,脸上却已然浸满了泪水。

而眼前的,那朵不断召唤着她的花儿,在达成了使命之后,便倏忽消失不见。

——仿若从未存在过一般。

怔立了良久,女孩转过身,看着身后的梨本咲纱,发觉她也一动不动地呆立在那里。她微微低头,擦拭了下脸上的泪水,便轻声问道:“咲纱姐姐,冒昧问一个问题,可以吗?”

“你说吧。”倏忽回过神来,梨本咲纱有点僵硬地答道。

“你的父亲是怎么被‘祂’杀死的?”

这个问题,令梨本咲纱沉默了很久很久,而在这期间,阴凉的风儿在这不知名的寺庙里面刮了起来,微微拂动了她那利落的长发。

站在树底的阴影处,梨本咲纱凝视着不知名的某处,视线渐渐变得锐利了起来:

“被‘祂’诱惑着……自杀了。”

静默一阵,浅见里杉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我们回去吧。”

说着,她轻轻呼了一口气,戴上了遮阳的帽子,往来时的路走去。

梨本咲纱什么都没有问,也静静地跟在女孩的身后。

接收着和煦的阳光,温和的暖意渐渐在身躯里泛起。当浅见里杉恰好走出寺庙时,发觉仲间彤和津边青木正好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门口这里。

一看到浅见里杉,津边青木就像松了一口气似的说道:“浅见同学,你果然在这里!”

而仲间彤则气呼呼地指责了起来:“喂,你这么可以这样乱跑,要是走丢了怎么办!还好青木君猜到你到了这里……要是找不到你的话,大家会有多着急你知道吗?”

浅见里杉下意识地看了看身后,果然,梨本咲纱为了避嫌,暂时还没出来。

“抱歉。”脸上还依稀带着未干的泪痕,她拉低了帽沿,轻声说道。

看到女孩径直在两人身边走过,仲间彤变得更加生气了起来:

“喂,发现你不见了,我们好心过来找你,你怎么可以用这样的态度……”

“算了。”津边青木拉了拉仲间彤的衣袖,然后追上了前方的女孩,温和地招呼起来,“说起来,浅见同学刚刚是去参观了寺庙吧?是因为对佛教文化感兴趣吗?”

津边青木临阵投敌的行为,让仲间彤一时愕然,她张了张嘴,终究只是小声嘀咕了句:

“见色忘义的混蛋!”

而浅见里杉并没有回答男生的话,走在阳光底下的她,默默地领略着这份来自俗世的温暖,在心底里默数着自己的期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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