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的声音就像开关一样,话音刚落,挂在城堡两边墙壁上的星光球瞬间亮起,亮光驱散了地面上的黑暗,使位于制高点的黑衣人们的视觉再也不会受到一丝阻碍。
星光球发光是一个攻击的信号。黑衣人们整齐地抬起手,无数黑色流光射向地面上的人,在他们的身上掀起一股股血花,片刻后,有人承受不住灵能箭的轰击,在变成血人之后,向被针刺破的气球一样炸开鲜血喷到周围的人身上。死者没有留下一点骨头。
巴顿的灵能护罩有限地保护着几个人,说是保护也很勉强,在箭雨的攻势下,蓝色光壁不断被摧毁,不断重生。光壁的防御效果弱到巴顿像是在下大雨时打着一把残破雨伞的可怜人,但他又不得不维持光壁的展开,敌我差距太大,他现在只能防御,寻找反击的机会。
但是那种机会会有吗?巴顿可不认为敌人会露出破绽,他们不会轻视对手,特别是巴尔,他太了解巴尔了,这是一个对待敌人从不留后手的家伙,别看他是一个瘦弱的黑衣老头,他一旦战斗绝对全力以赴。年轻时候的巴尔可是艾卡的角斗场上战无不胜的战士。
这样的人作为敌人真是太糟糕了,不用刻意去看就知道巴尔一直盯着他,狮子只要醒着你就别想杀了它!
巴顿并不知道,巴尔没有在意他,这个老头一直在注意另外一个人。
"奇怪?"
巴尔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听起来他很困惑,随后巴顿便听见巴尔在楼上对他喊道:
"喂,巴顿小子,听得见吗?"
"克罗的走狗!我当然听得见!"
"哦,那么我描述一下,亚麻色的头发,异色眼,一白一紫,穿着宽大的灰色大衣,或许是袍子,这样的小女孩,你回头看一下,她在你释放出来的"材料"队伍里,她真的很特别!"
巴尔描述的很具体,但巴顿一点兴趣也没有,他面目狰狞地维持着光壁。拜托,生死关头敌人让自己看一个很特别的小女孩,巴尔是想让自己分心,维持不了光壁是吧。
"喂,小子,看一下呗!"
"别想让我分心!克罗的走狗!"
"喂,小子,你倒是看一下呗。"巴尔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但巴顿也快忍不住了。
"喂!小子!"巴尔黑着脸对巴尔说道,老人愤怒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我让手下停下你那边的射击,你看还是不看自便吧。"
"不看的话!又怎样!克罗的走狗!"
"......立刻干掉你。"
虽然巴顿很不想相信巴尔的话,但一会儿后,再也没有灵能箭射向他这一边。巴顿仍然维持光壁的展开,鲜血淋漓的双手在颤抖,被他保护在身后的几个人担忧地看着他。
很快,巴尔的指令就传来:"快点看,我想看见你惊讶的表情,嗯,她到底是什么怪物。"
"这样真的好吗?对敌人掉以轻心,自大的撤掉攻击,你这么做可是会很糟糕的,混蛋!"
巴尔笑着优雅地行了个礼,直起身子说:"为什么不呢?你的反抗对我而言毫无意义,总而言之,就是你是弱者。"
巴顿闭上眼睛,垂下双手撤掉光壁,局势已经很明显,他们只能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
"看样子,死定了啊,真是不甘心啊。"
"......你们的死亡在推开那扇门之前就已经注定了......新生的亡魂......为何还不离去......是吗......"
恍惚间,耳边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巴顿顺着声源看去,眼睛只捕捉到一柄银色的大镰刀消失在阴暗处。巴顿突然感觉一阵寒冷和恐惧,呼吸加剧,就像有一只冰冷的大手握住了他的心脏。
刚刚他看到的,是什么。
"喂,头转错方向了!往东南方向看去,看那个女孩!"
那个邪恶、可恶现在又有点白痴的巴尔一直叫嚷着让自己注意一个小女孩,难道这个老头是变态吗?有发现了可爱的小女孩就要让别人强势围观的癖好吗?打死自己也不会按巴尔说的去做。
在心里暗骂了几句巴尔老变态后,巴顿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往巴尔所说的方向看去。
东南方向,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站着一个小女孩,穿着和外貌就和巴尔描述的那样。和其他人一样,淹没于黑色箭雨中。
她一直低着头,兜帽已经戴上,仅有的一只小手低垂着。她静静地站着,就像块死寂的墓碑。
看到这,巴顿怀疑巴尔的脑子已经坏掉了,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很神奇吧!很特别吧!"巴尔雀跃的声音从高处发出。
"克罗的走...不对,克罗的白痴!你的脑子都烂掉了吗!"
"嘘。"巴尔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巴顿闭嘴,"看清楚,你瞧,她毫发无损。"
经巴尔提醒,巴顿这时候才发现,女孩真的一点伤都没有,别人都快成血人了,她竟然连衣服都没有破,真真正正做到了毫发无损!
巴顿看了看自己,衣服已经破损到接近衣不蔽体的程度,身体多处受伤,由于流了太多血,他现在还有点头晕。
剧烈的反差让巴顿震惊地张开了嘴,这个一向注重礼节的侍者已经顾不上自己的丑态,只能从口中发出不敢相信的颤音。
"你这表情我真是太喜欢了,这样会让我感觉到,她很危险!"
脸上露出无比冷酷表情的巴尔立刻给黑衣人们下达指令。
"留下两个人继续射杀"材料",其他人目标锁定为那个穿着灰色大衣的女孩!"
所有人都听到了巴尔的指令,包括塔莉娅。
被...发现了吗?也是,很明显不可能不被发现。塔莉娅心中低语,没有移动,无视向她袭来的密集黑色箭群。
如巴尔所言,大部分灵能箭都射向塔莉娅,其他人顿时压力大减,即使如此,他们也不得不认清一个残酷的现实,他们必死无疑。现在在箭雨幸存下来的人接近原来的一半,体质较弱的人都已经被淘汰,同伴死时连骨头也不剩,幸存者为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感到悲哀。
他们开始注意塔莉娅,要让他们不注意还真是不可能,大部分的箭都射向塔莉娅,而这个不怎么起眼的女孩,在这种攻势之下,依旧毫发无损!
除了塔莉娅脚下的大地,以她为中心半径五米内的土地都被飞蝗般的灵能箭破坏殆尽。空地上很快出现了一个大穴,并且这个洞穴还有不断变深,而这个洞穴的最中央,奇迹般屹立着一个泥土组成的柱子,土柱之上,是仍旧静静站着却毫发无损的塔莉娅。
她脚下的大地也受到了她的庇护。
这是神迹!幸存者在内心激动地大喊。
攻击不死心地持续着,洞穴在不断变大,轰击声没有停止。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会儿后,塔莉娅终于开始有所动作!
塔莉娅手一抖,一张纸牌从她的袖子里滑出来,正好落到她的手掌上,这一举动让巴顿心生警惕,他往后退了一步。
他有点害怕,是的,他不否认自己会害怕,因为他有足够害怕的理由,之前的十五天里,他派去刺杀塔莉娅的刺客全军覆没,他们都死了,但他们的死亡才是最恐怖的地方。
一枪贯穿心脏、割喉、烧死、冻死、心脏被吃掉(阿鲁的杰作)......
这些人的死亡都和塔莉娅有关,这是不容置疑的,可他派出的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全都是灵能拥有者中的精英,甚至还有一名超灵兵战士,但他们似乎都被塔莉娅秒杀了,他们的死亡现场没有一点战斗痕迹,这个女孩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要用什么力量才能让他们死得这么诡异?
巴尔思绪飞舞,和其他人一样注视着塔莉娅接下来的一举一动,塔莉娅的眼神没有流露一点情感,她把手中的纸牌移到嘴边,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张开小嘴露出贝齿,像咬面包一样咬住纸牌。
她在吃纸牌!所有人震惊过后无语地想道。
"爆裂灾。"
清脆的声音刚消失,口中的纸牌绽放出紫色的光华,接下来,纸牌化作一道流光轰向城堡一边的墙壁,在剧烈的爆炸声中,墙壁被炸出了一个缺口。
这声巨响使所有黑衣人停下手中的攻击,他们纷纷看向墙壁上的缺口,像是在确定有没有新敌人的出现。
就在这时,大量黑色胶状物从洞穴最深处的地表冒出,以闪电般的速度在塔莉娅脚下的土柱下聚合,并塑成蛇形,成形之后,黑色蛇面上亮起了两颗绿色的眼睛。
完全成形后,黑色长蛇立刻绕柱而上,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一口吃掉塔莉娅,然后快速爬向炸出来的缺口。
"你们四个!快跳下去!去把守缺口!射杀一切敢靠近那里的人!"巴尔嘶吼,像一匹发狂的野兽,他敢打赌,那条黑色长蛇是塔莉娅召唤出来的,表面上看起来黑色长蛇吃掉了塔莉娅,实际上是塔莉娅借着黑色长蛇逃跑!
四个黑衣人立刻从高处跳下来,落地之前不断发射灵能炮卸去下坠的力道,落地后展开灵能障壁保护自己。他们跑向缺口处的同时发射灵能箭攻击那些同样跑向缺口处的幸存者。
"你们不用阻止那个怪物!你们的攻击对她无效,该死!你们全力配合下面的人射杀材料!不能放过任何一个!"
巴尔对身边的黑衣人命令道,看到他们又发射灵能箭后,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想到一个小女孩竟然这么棘手,在他想象中,这本该是一场好好的射杀材料的剧本,没想到竟被塔莉娅搞出这么多事端。
"......主人"
"什么。"
"说好的......挡箭牌呢?主人不是应该躲在那些人的后面吗?为什么直面攻击啊!"
"嗯,阿鲁,挡箭牌,很好。"
黑色长蛇在爬行中不忘叹一口气。
黑色长蛇是塔莉娅的奴仆,有点类似于使魔的灾祸怪·阿鲁,难怪阿鲁会抱怨,按照之前它跟自己主人说好的,主人躲在逃出去的囚犯后面,把他们当做挡箭牌,自己则抓紧时间和身体内的零之力抗衡,为主人博得不到一秒的滅世之力使用权,让主人用那宝贵的滅世之力开辟出逃生之路,最后由它保护主人离开。
"本来可以悄无声息地逃走的......主人,你为什么不躲在别人后面,你真的很讨厌耶!"
"替你接下那些攻击同时还要对付那个怪物的零之力,害得我身体都被打散了!我不在你身边诶!那个时候,那群家伙继续攻击的话,你会死的知道吗!"
"......阿鲁,好烦。"
塔莉娅闭上灰白色的右眼,轻声说道。
"......好吧,我不说话。"
黑色长蛇骤然加速,眼看就要冲出缺口,逃离这里。
"给我等一下!"
"阻止他!该死!又是一个怪物!"
男子的嚎叫和巴尔的恼怒声同时在黑色长蛇的身后响起。
黑色长蛇没有一丝停顿,半截蛇身已经通过了缺口。
"请你停下来听一下我的遗言!"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在塔莉娅耳边响起。
塔莉娅猛地抬起头,她听出这不是普通的声音,她很熟悉,滅世者中有一位和亡灵打交道的大姐姐就会发出这种声音。这是亡灵的低语,死人的声音。
"阿鲁......"
"这种时候你还想说什么?主人,别告诉我你要停下来听后面那个莫名奇妙的家伙的遗言。"
"对不起......我,只是好奇......我想听他说的话。"
黑色长蛇停下了自己的一切行动,它只要挪一挪身子就能逃出去。
"主人,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很快就会睡着,直到那股力量消失我才会苏醒,在我沉睡的日子里,你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还有,你忘记了吗?主人,只要我还醒着,我都会尊重你的决定。"
说完,黑色长蛇开始扭曲,化作一股黑色气旋消失不见。墙壁的缺口处上,塔莉娅静静地站着。
塔莉娅很快就知道巴尔口中的怪物是怎么一回事了,一个壮汉紧抱着一个东西,以标准的橄榄球队员冲刺向她跑来。因为他比较靠近缺口的缘故,近乎一半的灵能箭向他射去,不断有灵能箭射进他的身体,炸出一股股血花,他小心地保护怀中的东西,用后背承受了所有的攻击,当他到达塔莉娅面前时,他已经变成了血人。
"你已经死了。"塔莉娅看了一眼他放大的瞳孔后说道。
"我当然知道。"壮汉无所谓地笑了笑,"我的心脏已经变成了血水,身体的内部器官也被破坏殆尽,就连脑子都快裂成两半了,早就死透了。"
"你是谁?"
"在那之前,请听一下我的遗言。"壮汉没有回答塔莉娅的问题,而是松开怀抱,露出他所保护的东西,一个昏迷的小女孩——奥莉西亚,"请带走我的女儿,我想让她活下去。"
"哦,你是这孩子的家人啊......男人的声音,你是父亲啊~"塔莉娅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紧接着小手一挥,将不知什么时候放在手上的死·牌·死神切在壮汉脖子上。
"开·什·么·玩·笑!"笑容消失,塔莉娅难得露出生气的表情,"你到底是谁!"
"被发现了?!为、为什么?"
"直觉。主要是你说最后那句话时我感觉不到一点你对孩子的爱。"
"原来是这样,我下次会注意的。"壮汉嘴角扬起,口中的血水自嘴角流出。
"先声明一下,我刚才所说的话确实是这小女孩老爹的遗言,虽然我不确定灵魂留下来的言语算不算遗言。总之,我是一个传话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可以把我当做一个信使,嗯,信使这职业不错,时间也不早了,我很忙的,我得给一个人传递一个信息,再见。"
话刚说完,壮汉立刻变成了一滩血水,昏迷中的奥莉西亚失去了支撑,立刻往塔莉娅的方向倒去,被塔莉娅单手抱住。
"他到底是什么人......阿鲁,包住她。"
"这么做的话,你可要承受她的灾祸!虽然你承受的灾祸会分担一部分给我,这样的话,再致命的灾祸都会变得不那么致命,但这个时候,你让我这么做可能会让你遭遇不幸啊,说不定会逃不出去!"
"......"
"会怎么样可不关我事!"
一股黑气将奥莉西亚包围,塔莉娅转身准备离去,这一瞬间,她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
咻!破风声在背后响起,转头一看,只来得及看见一点银光。
"听着...妄图逃跑的材料们。"
整个场面瞬间安静,墙壁缺口处,塔莉娅坐在地上,看着射进右腿的银箭,有点不知所措。
"你们听见的轻语。"
塔上的黑衣人停止了射击,站成两排单膝下跪,巴尔也弯腰行礼。
"可不是风声。"
一个看起来吊儿郎当,嘴上不停打着哈欠的男子从黑暗处走出来。一头灰发,脸上的单眼眼罩掩盖不住眼睛处严重的灼伤,一只手提着黑色的长弓,穿着白色睡衣的男子。他接受黑衣人的跪拜,随手扔掉手中的长弓,俯视地面上的幸存者。
"外面太吵,睡不着,出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