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有些迟了,可谁叫它这么贵呢,哪怕努力工作也得攒上好一段时间呀。不过呢,终于还是被我南雅小姐摆平了。亲爱的老妈,这是你想要的手镯,生日快乐。”
南籽抚摸着栀子树的枝条,就像曾经触碰母亲的手。
听母亲说,这棵树是她和老鸨亲手栽植的,在自己出生前就有了。
也正是这棵树,让她喜欢上了栀子花。每当花开的季节,母亲总喜欢摘下一支枝条,放在卧室的瓷花瓶里。
自己和姐姐便是在栽满花香的房间里诞生的。大家都祝福自己和姐姐成为纯洁、美丽的孩子,于是,便为姐姐取名“南栀”,而自己的名字则是把“子”稍微改得可爱些,叫做“南籽”。
正如栀子花的花语所寄托的,永恒的爱与一生的守护。
不过很可惜,自己没能和姐姐一样,成为大人心中的好孩子,不仅经常调皮捣蛋,爱欺负人,还经常嫌弃自己的名字不够威风,于是偷偷给自己起了“南雅”的名号。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皎洁的月光倾洒大地,与大地分享它的美丽,南籽却站在树影之中,脸庞上蒙了一层阴影。
嚣张的雅小姐,从不希望被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模样。
兰渔渔轻咬着嘴唇,“阿籽的姐姐和妈妈……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吧。”
【“阿籽”?已经这么亲昵了吗。】苏湘云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回答道,“嗯。小籽的胞姐叫南栀,是个懂事的乖孩子;她们的妈妈叫南夜琴,是晚梦阁的花魁,我们的骄傲。”
“花魁,好厉害。”
“是啊,我们晚梦阁能有如今的规模,夜琴姐功不可没。”
苏湘云怀念地说,
“说起来,我刚被家里卖到这里的时候,便承蒙了夜琴姐许多照顾呢。当时我还小,年纪比你们还小上几岁,胆子也特别小,除了下棋以外什么都不会做。别说接待客人,连端茶递水、打扫卫生都做不好,还怕生,爱哭。那时,阿嬷便唤夜琴姐来照顾我。当时夜琴姐还不是花魁,但已经很能干了,晚上接待客人,白天教我弹琴、书法、画画,还教我怎么说话比较讨人喜欢,真的很厉害。不过,夜琴姐也有一点不好。”
“什么不好呀?”
“有点太节省了。”苏湘云笑笑,“明明是花魁,一点也不缺钱,还省这省那的,别说精美的首饰,连衣服都尽量选便宜的买,到头来,阿嬷还得让我去给她挑。真是的,毕竟身为花魁,接待贵客,不穿得华丽贵气点怎么像话。我和她抱怨过,她总是不好意思地笑笑,结果下次还得麻烦我。”
“没想到,一晃就是许多年,她的女儿,小栀和小籽出生长大了,她还是没有改掉这毛病。听这对小姐妹说,她们妈妈有一次在一家珠宝店,瞧着一件栀子花雕纹的翡翠镯子看了很久,但就是没舍得买。三千金币的价格一点也不便宜,对花魁来说却谈不上贵,可她就是舍不得。”
“于是呀,小栀和小籽私下就约好——总有一天,她们会凭自己的努力,攒钱买下这件翡翠手镯,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妈妈……这俩孩子真的好可爱,就像两个温暖的小太阳。”
“原来是这样。”兰渔渔嘴角掀起一抹弧度,但神情却分明有些难过。
苏湘云描绘下的往事越是美好,后来的故事便会越发伤感。
“然而,人生总有一场场偶然,命运就像湖中的浮萍……有一天,她们一起去外面捉迷藏的时候,只有小籽大哭着回来了。”
“她从小是个倔强的孩子,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嚎啕大哭的样子,哭着说自己把姐姐弄丢了。”
“我们所有人都吓坏了。阿嬷出动了阁里的全部人手外出找人,到处贴了寻人启事,却依然没能把小栀找回来,甚至一点线索也没能发现,直至现在......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夜琴姐没能接受失去女儿的事实。她本来的身体就不好,遭受到这次精神打击后,每天借酒浇愁,变得越来越憔悴,最终染上了一场大病,不幸……”
“小籽一直很自责,认为那天是因为她非要出去玩,才导致了小栀的失踪,导致了夜琴姐的离去。无论阿嬷和我怎么劝,她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明明是那么淘气的孩子,平时连十分钟都静不下来的那种,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句话也不肯说,就这么寂静地一个人呆着,持续了整整两个月。”
“怎么会……”兰渔渔喃喃。
“后来忽然有一天,她从房间里冲出来,像是重新振作了起来,声称自己找到了赎罪的方式。”
兰渔渔明白了,“就是得到那件手镯吗,对吗?”
“是的,因为这是和小栀的约定,也是对夜琴姐的心意。或许这样,可以减轻自己的罪恶感吧。”苏湘云点头,“所以,孩子固执地不愿意让我和阿嬷的帮忙,想独自一人实现承诺……真的很傻呀。”
但也很了不起。
“渔渔,你能帮助她实现目标,真的十分感谢。”她诚挚地说,“不过,真没想到,这么固执的孩子竟然愿意接受你的帮助……你是个很有亲和力的孩子呢。”
“没有啦,这些都是巧合啦。”兰渔渔不好意思地说。
要不是给有个赵胖给南籽制造了许多麻烦,自己也没有办法这么快和她拉进关系吧。
用小铲子将泥土填了回去,南籽从阴影走了出来,重新沐浴在月光下,冲她们无声地笑笑。
苏湘云揉了揉她的脑袋。
兰渔渔则是准备献上一个温暖的拥抱,结果在靠近的过程中,被南籽警觉地抬起手臂挡住。
“你想干嘛?”
“我、我想抱抱阿籽,因为我看阿籽好像需要安慰的样子……”
“感谢,但拥抱什么的还是太肉麻了。还有,以后别叫我阿籽,听着太难为情了。”南籽嫌弃地说。
“呜,好吧。”
“不过呢,手镯的事情还真是多亏你了。”
似乎是解开了心结,南籽恢复成以往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右手叉着腰,左手撩动长发,清了清嗓子,
“啊哼!总之,等我以后当上天下第一的那天,会记下你这份功劳的。作为回报,到时候我可以满足你任何一个要求。”
“真的吗,什么要求都可以吗!”兰渔渔眨巴着眼睛。
“当然,那还能有假!”
“那我就先记下来啦。”
一旁的苏湘云笑着摇了摇头,“真是的,这孩子好不容易才完成一个约定,怎么迫不及待又许了下一个。”
约定也好,誓言也罢,这种东西往往只有孩子们会当真,因为一辈子实在是太长太长了,人不会一成不变,生活环境也在不断发生变化。
许下约定的年纪,也许根本无法想象,守护这种脆弱之物究竟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时不我待,南籽决定明晚开启她们的冒险之旅。
(摸鱼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