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龙鸣顶着风压硬是拔出腹部那根箭矢,将箭矢的银白色尖头对向脑门,保持着诡异的姿势垂直迎向下方的平台。
离体的血滴宛如张开了降落伞,在空中猛然减速。
稣耶迎上那层血幕,心里大喊不妙,原本是想依仗巨树之力接住龙鸣,现在他将箭矢横在头前这平台反倒成了他自尽的工具。
“臭小鬼!!”
稣耶有一千种方法处决敌人,但现在要救下这个一心求死的蠢货,能用的方法却是屈指可数。
精灵力如同火焰在他掌间萦绕,他手掌向下抓去,一张水晶状的大钳子以惊人的速度朝龙鸣暴冲而去,一息之间已是追到龙鸣背后。
龙鸣也意识到飞来之物,但水晶巨钳已经从后方扣在他腰间,此时只要让其握住龙鸣便能阻止他的自尽。
……
刺骨的寒风在两人身边呼啸而过。
水晶大手没有动作,就那么贴上龙鸣的腰部,像是要助他一力般加速着。
烟卷……稣耶心想。过度摄入烟卷后他体内的镇静素已经达到极为恐怖的浓度,现在他体内可谓取之不尽的精灵力好似好似一滩死水,再怎么用力拍打也没有回应。
“净化。排出。循环。”
三道魔法阵几乎同时贯穿稣耶的身体,噗地一声,淡紫色的雾气从他体内排出。烟卷中的镇静素少了大半,但不足以让他和水晶巨钳建立联系。
稣耶再度看向龙鸣,那张染血的脸上是稣耶此生见过的最灿烂的笑容。
“臭小鬼!!启示巨树,束缚!”
稣耶此话一出,平台上当即伸出无数细枝,数以万计的“触手”直指上方坠落之物。
“你阻止不了我,我的结束不能被任何人阻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龙鸣丧心病狂的叫嚣着,将水晶巨钳作为盾牌迎上细枝。
以明月为背景,启始巨树那突破法则的坚韧细枝撞向水晶巨钳,只听见哒哒哒的响声,试图束缚住水晶巨钳的细枝全部弹开,在空中如同四散的烟火,无论多么绚烂的绽放都无法阻止龙鸣的坠落。
稣耶是何等精通精灵魔法的精灵,他使用的任何魔法都是由多重复合魔法叠套而成。水晶巨钳也不例外,为了保证能绝对控制住敌人且绝对不被阻止,不仅套用了自律型的运行回路,还在其外围设置了扭曲力量方向的折射魔法阵。
水晶巨钳无法对启始巨树的细枝造成伤害,同样的,细枝在其储藏的精灵力耗尽为止连触碰都做不到。
水晶巨钳还能支撑十秒,但龙鸣乘着巨钳已经撞向细枝加固后的平台。
一瞬,他和巨钳静止住了。
巨钳发出黯淡的光芒,硬是变为钻头摩擦起平台,两根巨钳向后收缩变得更为尖细。
“共振终止!!”稣耶吼道。
下一秒巨钳穿透了平台,留出一个半米不到的小洞。一道细纹出现在巨钳上,猛地扩散开来,就这么变为粉尘消失在空气中,
稣耶稍慢几秒落在平台上,虽然出现种种意外,但到了此时他已经说不上惊慌了。
以他的速度,在三百米的高空要追上从静止到加速的自然落体物不是难事。
……
稣耶没看到龙鸣的身影,他身子猛地一颤。
“天杀的小鬼头!闪烁。”
和稣耶预想的位置略有不同,但他还是来到了平台的背面——
龙鸣的右手紧握住插入平台中的箭矢,左手臂耷拉下来,其内的骨头早已碎裂成粉。他的身子克服着重力倒挂在平台背面,在耶稣出现时,双腿早已蓄势绷紧到极致,如同压制到极限的弹簧以报废的势头弹出。
稣耶慢了一秒。
这一秒是何等致命,龙鸣已经变为一个黑点,只有他狂乱的笑声在挺立的启始巨树边萦绕。
“所以才说人类这种种族!……”
稣耶悬在空中,也是大笑起来,他眼眸中出现纹路,手指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书写着文字。
“禁忌创生精灵魔法——Delta-Drei.”
空气炸裂,不,是空气被强制收容引起的真空爆炸。流散的精灵力暴起。一时全部汇入地面,浓稠的流淌物烧融地面留下刻印。
不过两秒,就连七位精灵长老也要瞠目结舌的超大型精灵魔法阵已然完成。
一只身披盔甲的巨手自地面伸出,足有启始巨树四分之一粗的手臂轻巧地托住龙鸣,卸去坠落的全部力道,粗壮的手指在龙鸣腿部一点,夺去了他逃跑的能力,便如一道晚风消散开来。
稣耶落到地上,看着躺在地上摸索着石块的龙鸣,在他眼中,没有比人类种更为复杂且矛盾的生物了,就像眼前这个男人,恕不不接受他者赐予的死亡,却又拼尽全力的寻找自我了结,好似如此结束才是他人生的部分,才能让他无悔的与天地融为一物。
“让我结束吧……这些也是走马灯……种田是没有意义的,无论怎么努力……这条路上都没有希望……没有意义啊,到底有什么意义……只要开始询问起意义,我就动不了了,帷幕和舞台都崩塌了,生活和理想都消失了……”龙鸣咳着血说着,泪水从眼角滑出。
稣耶突然明白了,为何在听完他那几句话后,龙鸣会毫不犹豫的跳出去。
“在只需要你种地的世界里,你不想种地……神明真是可恨的存在啊。”
※
回到“稣耶的浴缸”,这次龙鸣的肉体再生速度极快,不过一个小时他便醒了。说不上轻巧的伤势能如此快愈合,或许只是因为这次他没装死。
他泡在浴缸里,手臂左右搭在浴池边,两腿高高翘起,一副大少爷舒舒服服泡澡的模样。那嘲讽的表情好似在说“就这”。
稣耶这次是真的有些恼火,他打算点根烟卷,想了想又把烟卷连带着烟盒一起扔掉。
老实说,这次召唤来的龙鸣让稣耶很满意,无论是处理危机的方法还是对陌生环境的适应力都很得心意,换句话说,他多少能在龙鸣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
但凡事总是有利有弊,若是来个lsp召唤者,稣耶三两句便能把对方忽悠了。
可他偏偏遇到的是龙鸣,不惧疼痛不惧威胁,摆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姿态,厌恶自己的名字、甚至厌恶自己本身,将自我了结作为人生的终点,正如他本人所说,他没有动机在这个世界做任何事——
当时稣耶还没看出来此人能孤僻到如此程度。
“一下鞭子一口糖”,老套但好用,稣耶这鞭子刚下去糖还没喂呢,龙鸣就跳出去了。
稣耶写好的剧本到此时全变了,若要这天天想着寻死的蠢货老老实实种田,必须为他找个理由,一个支撑他未来努力许久的动机。
他思前想后,想出的法子也只有“坑女儿”。
“龙鸣,我有个私人问题要问你。”
“你可以问,我看心情答。”他脚晃悠了两下,侧着脑袋看着稣耶。
光刃所向龙鸣的喉头。
他一下大喜:“来来来,赶紧的!”
真是应了那句古话——疯了的不怕玩狠的。
稣耶心里想着要用平和的心态说话,到了嘴边满是烟火味:“你的态度现在倒是相当放肆。”
“怎么会呢~稣耶大哥你拼死救我身姿我可是相当感动啊。”他趴在浴池边,手指接住了挤出来的眼泪。“你看看,我感动的都眼泪汪汪了。”
“感动……好,好!”
稣耶点上了烟,今儿一天的量远超他之前一个月的烟卷量,在镇静素的帮助下,稣耶忍住了。
“小鬼,你不觉得我家女儿很可爱吗,脸有点婴儿肥,性子倒是认真得很,害羞和生气的时候耳朵红彤彤的,一看就知道……不如说她生气时才是最可爱的!”稣耶边说还边比划起来。“最重要的是她还年轻,很有潜力,等再过个两三百年,她会和她妈妈一样,前凸后翘的,想想看那个手感,单手都把控不住——”
稣耶等待着回应。
龙鸣晃晃脑袋,脸上突然爆出猥琐的笑容:“异世界开局先送个老婆可是常规操作。把你女儿米瑞可送给我,我就按你说的来。有了老婆我没准也能有点动机拯救个世界~答应,还是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