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在重复,
跌倒和碰壁。
我找不到自己的定义。
人类还是怪物,
天使或是恶魔。
我的身上沾染着血腥味,
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或许只有忘却,
才能拯救我于水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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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句“你的自愈能力媲美沙耶香”。
即使处于昏厥后的幻想之中,我也依然能感受到铁器的敲打,血液流过,锐器的穿刺。
即便,目光全被一个身穿洁白长裙,长发如白雪一般,皮肤白皙的少女吸引。
我平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而女孩面对着我,蹲着身子,双手托腮俯瞰着我,似乎发出了阵阵嗤笑。
“为什么要笑?我明明很痛苦。”
“嘻嘻,我也很痛苦啊!”
她露出了天真烂漫的笑容。
她是谁?
我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
还是说,我已经将她忘了。
和她的第一句对话不是询问她的名字。
而且不知为何,在她的身上总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干嘛一直躺着。很累吗?”
“很累啊。有很多东西死死地压住我。”
“那为什么不反抗呢?”
“因为能力不够啊。”
“能力不够?”
“嗯。这世界上所有的不利因素都是当事人能力不足造成的。”
我深知这点。
“意思是你很弱咯!”
“嗯,很弱……”
女孩的手指轻轻地戳着我的脸。
不知是谁的,我感觉到的只有冰冷。
“所以那个时候,才无能为力吧……”
随着女孩突然有些伤感,但又带有讥讽意味的声音。
我站了起来,眼前是一片火海与废墟。
纵使记忆在被慢慢剥夺,我也很快认出了这个场景。
火海中央,是早见小姐紧紧拥抱着小林先生。
这次没有第三人称。
看到这里,我想冲出去。但又被束缚着。
而现在的我与当时的我一样,无能为力。
火海延伸,扫过我的双眼。
如果,我有能力的话,或许他们就不会落到爸爸的手里……
CCG顶楼的密室里,主角不只是早见小姐与小林先生。
还有面如死灰的我的父亲。
当时他留下不解的话语和母亲的讯息,转身离去。
我所不知道的父亲在眼前展露无遗。
而我却没能叫住他,问个清楚。
如果我有能力的话,通过语言也好,暴力也好,或许能好好和父亲谈一谈。
风铃声还在摇晃,当叮铃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响亮。
我俯着身躯,店长端坐在我曾经最爱做的地方。
那是离开咖啡馆的日子,不被Kiva所认同的日子。
如果我有能力,能力大到像雨宫先生,像鹿目先生一样,或许就不会被当做外人,被扫地出门。
肚子被切开后缝合,肩膀还被人咬了一口。
如果有能力的话,就不会被抓走一次又一次。
就不会面对杰克产生,还有和他恩仇与并的微妙关系。
如果我有能力的话,就可以不用一直活在别人的保护伞下,不用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受伤,自己却还无能为力。
如果我变得强大,像芳村沙耶香那个令人闻风丧胆。
但我暗暗明白了一切,如果我变得强大,能够保护一切的话,代价也将会是失去一切……
看似矛盾的理论其实很清楚。
得到力量的话我就会被芳村沙耶香所取代,忘记身为折木系子的一切。变成最可怕的喰种。
得不到力量,就只能活在他人的庇护下。到头来只能重复着悲伤的连锁。
渐渐变白的头发让我恐惧。
我也曾想接纳芳村沙耶香的存在。
但我怎么都无法使出那救我于危难的赫子。
一切,都太难以抉择了。
“啊啊,那果然,”女孩用这个年龄特有的慢悠悠的语气说道,“还是你太弱了……”
我也深知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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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已经没有了声音,芳村桃炎还在继续伤害着系子。
如果没有杰克拉住,小林恐怕已经冲出去了。
“冷静冷静!不是说了么,关键时刻听我的!”
“那我们怎么办,眼看着系子被那个变态欺负吗?”
小林的心里有一万句“系子只是昏过去”的祈祷。
两人位于废弃工厂外的某做大楼楼顶,用望远镜刺探情况。
杰克拿起望远镜,扫了扫周围。
蹲在街角抽烟的几个二流子,停在路边小憩的司机,躺在地上,衣衫褴褛的流浪汉……
虽然看着全是普通的贫民街貌,但杰克清楚,这些都是芳村桃炎护卫队的伪装。
小林将眼一闭,将心一横,猛地转过身去。
看着焦急的小林,杰克也少见地安慰他道:
“就凭我们两个很难与他们抗衡,不管是哪一方救兵,都还有一段世间才来不是吗?不然只能等到那个女……没什么没什么。”
说道这里杰克停了,原意是等到那个女人,芳村沙耶香稍微苏醒。
当然这也是杰克最不愿意面对的最坏的结果。
哪一方救兵。
显然不只是早见去找的Kiva等人。
也不可能是杰克的情报所的手下,那群人一没有战斗力,二死了的话杰克就损失了一群情报搜索能力极强的小兵。
小林隐约猜到了答案。
他用半信半疑但是带着希望与乞求的目光看向杰克。
“我们一定能救出她的吧……”
杰克一愣:“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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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炎吗?”
正喝着咖啡的芳村爱织在听过早见的描述脱口而出。
“你果然认识他吗?那么就……”
“我早已和芳村家族再无关系。”
这句话也让早见愣住了。
“所以抱歉,静,我对于芳村家的人无能为力。”
“那么就要再一次袖手旁观吗?第三次……”
店长阅读着从早见的眼神中流露出的忧虑与希望,缓缓闭上双眼,犹豫半刻,缓缓开口道:“抱歉,我……”
“我们一定帮忙!”
明显的身高差出现了。
西村和莉莉奈站在门口,坚定的眼神表达了他们的决心。
店长还没来得及说话,两只大手从身后轻轻放在了她的双肩上。
“力也……”
“没事的,爱织,很多事情也该放下了……”
鹿目抬头,柔和的目光看着以前一直站在他身边的早见。
“小静,我们一起去救系子吧。”
“嗯,谢谢你,鹿目……”
早见又看向店长,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相信店长是不会放下系子不管的。”
留下这句话和店长在咖啡馆里。
“怎么办?店长。”
雨宫白从角落里走出。
“白,你怎么想?”
“我,我听店长……”
“你自己的想法!”
雨宫略显吃惊,回答道:
“我想去帮忙……”
店长轻舒一口气,不失平日的沉稳端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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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缓缓站起身,不知什么时候,那个女孩不见了。
周围又是一片花田,白色菊花含苞待放。
周围是如此沉寂。
我要死了吗?
原来死亡是这么轻松的吗?
如果神明大人听得见,我的遗愿是,再见见我所珍视的人的脸。
这样,也就无憾了……
就当我闭上眼睛,等待断气的那一刻时。
“世界上所有的不利因素都是当事人能力不足造成的……”
什么?
“这句话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女孩的声音在脑边回响着。
一阵极速的耳鸣过后,我猛地睁开眼睛。
在我眼前的,是英梨。
我继续看着四周,早见小姐,小林先生,店长,西村先生……
他们都在我的以前。
正当我想着“看来愿望实现了”的时候。
一把镰刀从英梨背后伸出,转瞬之间割下了她的头颅。
刺激太过于巨大,以至于我惊声尖叫起来。
“不要啊啊啊啊!!!英梨!”
不要啊!
我想要上前抱住她,她却化为了一堆沙土。
我一把又一把把眼前的沙土抱在一起,嘴里喊着英梨,英梨……
镰刀一把被握在女孩的手里。
“怎么样?不报仇吗?”
我的两只眼睛或许已经溅满了鲜血。
愤怒在我的心里分泌,随血液流至全身,每一个细胞。
可是我还是跪在原地,傻愣愣地抱着一堆泥土哭泣。
就算我知道,这都只是幻想。
但却比桃炎的折磨更加令我感到疼痛。
或许是看到我满腔愤怒却不敢释放,依旧无所作为的样子。
女孩扛着镰刀轻蔑地啧了一声。
瞬间移动到早见小姐身边,同样毫不留情地在我的眼皮底下再挥下一刀。
一刀,一刀,一刀,又一刀……
然后周围慢慢被人群包围。
父亲,哥哥,老师,同学,搜查官,甚至只有一面之缘路人,顾客……包括刚才所有被她砍下头颅的人。
全部包围着我,全都面如死灰般微笑着。
“这里有一千个人!我会依次杀掉七个,这样循环下去!”
眨眼间,七人倒下,血雨飘洒落下,染红了白色花田。
“1000-7=?993!”
再挥下一刀。
“986!”
再挥下一刀。
“979!”
“972!965!……”
958,951,944,937,930……
我不由得也在心里默默做着这个简单的减法。
周围的人悄无声息的倒下,每个人都面露微笑,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动作也没有。
只是任由女孩一刀刀割下他们的头颅。
于我来说,这更扎心。
仿佛是在说着“没关系的,你不需要拯救我们,我们来保护你”。
因为大家都清楚,我根本没有这个能力去拯救,只有被拯救的资格。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在这期间,惊吓与悲伤将我紧紧压在地面。我唯一做的只是不断重复着绝望的话语以及小声的啜泣。
“573!”
不要再数了……
“566!”
不要再数了……
“557!”
不要……
“不要再数了啊啊啊!!!”
此时女孩的数数声在我耳里无异于惹人心烦的噪音。
我挤开人堆,冲向女孩,一把将她扑倒。
她也有些吃惊,松开的黑色镰刀化作了一团黑烟。
在女孩闪着泪光,有些怜悯的眼睛里,我看见了自己。
那个落下一颗颗泪珠的,怒目圆睁,咬牙切齿的我。
还有那只无尽漆黑中闪着赤色光芒的左眼。
就连自己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表情。
恍惚之间,女孩如同长大了一般,而这张成熟的脸更令我感到熟悉。
女孩变为了女人。
被染红的菊花如利爪般绽放。
“就是这样……”
她的语气有些轻微的颤抖。
“系子……”
她呼出我名字的瞬间,像是什么东西也被唤醒一般。
头里一阵剧痛的同时,女人沾血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
她本就红艳的嘴角,流下一丝血赤。
我才发现,赫子无意识间从后背长出,将她刺穿。
但将愤怒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伤。
“你不想,成为我吗?”
成为你……你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不也是重复着杀戮,后悔,然后再杀戮,再后悔。
“世界上所有的不利因素都是当事人能力不足造成的。想要得到守护他人的力量,就必须丢掉某些与之对应的东西才行。”
被染红的菊花绽放,成为了鲜红的彼岸花。
被她的双手抚摸着的赫子好像感受到了召唤一般,又好像是被鲜血所感染一般。
如脱缰之马狂舞躁动过后,收回了赫包。
“想要成为我,就吃掉我吧……”
吃掉你……
吃掉你,你就会死吧。
而我,也应该会再也回不去吧。
彼岸花盛开。
一朵,两朵,三朵……
周围的彼岸花尽数开放……
成为,你……
我扯开她的长裙,露出她的脖子,张开嘴,慢慢靠近。
我感受到我呼出的气触碰到她冰冷的皮肤。
但她没有颤抖,没有害怕。
她闭上双眼,泪水顺着侧脸流到了我的脸上。
在牙齿触碰到她的皮肤的瞬间。
“不……”
——————
我站在红色花丛中。
她躺在花丛里。
“我不能成为你。”
我轻轻闭上眼睛。
她轻轻睁开眼睛。
“这就是你的决定吗?”
我没有说话。
微风吹拂着,我擦干了眼里的泪水。
雪白的头发之中染上了一丝鲜红。
“我,要成为我自己,折木系子。”
我睁开了眼睛。
她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