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们不是……”
江煜话没说完,老板一击巴掌拍在他背上,打断了他的话。
“小伙子背很结实,平常没少锻炼吧?”
“我们是同……学”
啪,老板又是一记背拍,再次打断江煜:“小柒拿温开水过来,我怕这位客人待会吃饭噎着了。”
“好勒。”老板娘的大嗓子从厨房里传来。
这时,老板才得意朝少女抖了抖眉毛,示意助攻。
少女心领神会点点头。
老板很懂嘛,下次喊女仆长来光顾他饭店,打包几十份。
这个礼拜,她家所有的女仆,天天得吃猪排饭!
嘿嘿。
少女疼爱道:“江煜同学,先吃饭吧。”
苏梓萱不光心疼他,更心疼那两颗肾。
长期饥饿过头可是会引发肾衰竭的,绝不能忽视它。
帮苏梓萱的治疗华侨老医生也十分疑惑,为什么头痛病人每次打电话,总是问一些男/性问题。
如何保养肾,如何延长时间,如何保养前内腺。
你妹,他又不是男科医生,他是脑科医生啊。
而这边江煜就等少女这句话了,端起饭碗不顾形象往嘴里扒。
实在太饿了。
虽说中午喝了骨头汤,但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又在美术室画了三个多钟头。
肚皮饿得要贴后背了。
老板笑道:“小伙子胃口真不错,年轻人就是要多吃饭,好长个子。”
这时,少女把自己那碗猪排饭推到江煜面前:“我还没饿,可以等会再吃。”
她又对一旁的中年男子说:“老板,再来一碗猪排饭。”
“瞧瞧,小伙子,你女朋友多疼你。
嗨,那我先去做饭。
不打搅你们了。”
老板搓着手笑着迈进厨房。
江煜急忙咽下嘴里的饭团,放下碗筷,把苏梓萱那碗推了回去:“苏梓萱不用了,我吃饱了。
我去喊老板,不用上第三碗。”
“没关系的,多吃一点。”少女不由分说,将自己碗里饭,分了一半倒在江煜的碗里:“别吃太快了,慢点嚼对胃好。”
“我先吃这一半垫垫肚子,待会老板端来,我们再分那碗饭。
你别在意,就当我请你特大碗的猪排饭。”
“别愣着了,快吃啊。”
少女也拾起筷子,轻拢慢捻抹复挑,优雅的将米饭送入口中。
江煜作罢,他确实没吃饱。
这时候,还是不矫情了。
吃着猪排饭,少女开口问起之前就很想问的事:“江煜同学,在美术室的时候,我全程看着你给画上色。
你在涂眼睛的时候,花得时间最久。
有时候颜料已经要抹上去了,随后你却放下笔。
思考了半天,换了一种颜料,很小心的抹上去。
像雕刻家刻玉那样精致、细腻。”
“你说那个啊,是的。
眼睛是最难上色的部分,我个人是这么认为的。”
聊起绘画的话题,江煜十分来劲:“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通过一个人的眼睛,可以看到她的内心。
想画好一个人,最重要是画眼睛,画龙点睛也是这么来的。”
“那么,江煜同学在我眼睛里看到了什么?”少女期待的看着他。
“呃……”
江煜组织了下语言:“有很多东西,花啊、草啊,最后我选择了水滴。”
“水滴?”
“嗯,就像一粒水滴从很高很高的地方落下来,落在瀑布里,跟着瀑布一起落在石子间。
这是你给我的感觉。”
江煜画画不喜欢背公式,什么迷茫、悲伤、热情。
人的眼睛并不是反应单一情绪的工具。
它是可以糅合很多情感在里头的器官。
江煜更喜欢用比喻,像悲伤的人,她的眼睛里会有一根羽毛,落在手心里,随后被风轻轻吹起,飘荡在潋滟的湖面上。
没错情绪是复杂的,悲伤的同时也残留一抹温存。
所以江煜每次在画人物眼睛,花得时间最久。
少女拿着筷子的手微颤。
要是没有遇到江煜,她会辗转各个城市,路过一家一家重点医院,终日为头痛烦恼。
像无根的浮萍。
被他看出来了,自己那股埋藏内心深处的情绪。
不愧是她喜欢的人。
两人谈话间,老板又端来第三碗猪排饭。
少女又问了几个绘画问题,江煜一一回答。
吃完饭,苏梓萱把画收起,准备结账走人。
老板摆了摆手:“不用付钱,我在旁边听了半天。
我想让小伙子帮我也画一张,怎么样?”
苏梓萱护夫心切:“不必了,饭钱在这。
他很累了,要回去休息!”
“小姑娘,你别急。
我要的是速写,不是你那张画。
不需要很久的,对吧小伙子?”
江煜沉吟道:“速写的话,如果老板你要画,确实二十分钟就能画好。”
“二十分钟,太长了。”少女焦急道:“而且天这么暗了,伤眼睛。
江煜同学,我们还是回去吧。”
“没关系,我刚吃饱饭,有力气了。”
“另外有灯的,对吧,老板?”
江煜没有理会少女,而是看向老板。
“没错,有台灯,光线保证好。”
“行,我画。”
老板听后大喜过望:“那就这么决定了,小柒去我房间拿纸笔过来!还有台灯!”
见江煜同意画画,苏梓萱埋怨扯了下他的衣服。
江煜之所以要画,不光是为了饭钱。
有人愿意买自己的画,认可他。
他很开心。
笔落,纸凝。
比预计的时间要短,十五分钟就画完了。
速写不拘泥与琐碎线条,江煜的熟练度又非常高,自然而然画完了。
质量还有保证。
“好,好。”老板接过画连声赞叹。
他说出自己为何突然要江煜画画的缘故,并非一时兴起。
原来老板的父亲是一名落魄画家。
画家一生坎坷,只依靠在路边帮人画画为生。
那个年代照相机不普及,所以借此营生的人很多。
就算在如今,也还有一些在喧闹集市摆摊,依靠画画、写字贴、卖唱为生的人。
“我爹当年带着我去一家面馆吃面,当时身上钱只够一个人。
我爹让我先吃,他跟老板商量,想用一张画抵押一碗面,但人家不同意。
最后我爹没能吃上面,饿了一下午。”
“那时起,我就在想靠那两根笔杆子有什么用,吃饭都吃不饱,还要看别人的眼色。
我长大绝对不要像我爹那样潦倒。
后来我成了一位厨子,方今开了自家的饭店。
可惜他老人家享清福没多久,走了。”
江煜明白了,老板是想借助自己,完成当初那道遗憾。
“加油,小伙子。
你比我父亲画得要好,一定会更有出息的。”
中年人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带着画转身奔向厨房。
随后,江煜和苏梓萱离开了大排档,离开了每个人都有故事的烟火萦绕之地。
“那么我先走了,江煜同学。”
十几分钟后,少女在一道岔口停下来,对少年说道。
“好的,苏梓萱。”
“后天见啦。”
“嗯,拜拜。”
“要好好休息,千万别熬夜哦,熬夜对身体不好。”是对肾不好。
“我知道的。”
江煜有些哭笑不得,苏梓萱怎么比自家妈妈还八婆,什么都要叮嘱一遍。
个人习惯问题么。
“家内~”
少女离去,江煜也迈向居民区,回到七平方米的家。
而这一切,都被另一双瞳孔,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