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之所以会昏过去，其实只是因为他刚才出血过多，然后最近又太过疲劳。倒不是像刘夏在震惊过后所想到的那些设想那么可怕。
刘夏在这之后的五秒钟之内，脑中闪过了他所知道的几乎所有种类的绝症的名称。然后，刘夏哆哆嗦嗦地从裤兜里拿出了手机，就准备打急救电话。
“等会儿......”江澄从短暂的晕厥中苏醒过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制止刘夏叫医生。
“喂，你没事吧……别吓我啊。”刘夏赶紧把江澄扶住，然后把他从卫生间一路先扶回到他的床上。
“我没事。”江澄倒确实没啥事，反倒是刘夏的脸吓得煞白。江澄继续说道，“刚才就是，刚才就是一个没站稳。”
“啥没站稳。”刘夏说道，“你刚才尿血，又突然昏倒。啊啊啊，啊不行，我还是得打个电话，至少我们去校医院看看。”
“啊别别别。”江澄赶紧拒绝道，“我千万不能去医院。”
其实江澄就是去一趟医院也没什么。但是他还是在害怕，或者说他还是在躲。鸵鸟把头戳到沙堆里，明知道这一点用也没有，但江澄现在却格外相信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
“为啥不能去。”刘夏一脸茫然。不想去，那可以理解。少年人血气方刚，自己觉得自己身体状况好得很，没有必要去医院。这一种思路刘夏也是有过的。但是不能去医院，这是啥？
江澄把头埋到了臂弯里，羞红了脸喃喃自语。
其实说的还是那件事。江澄是苗勒管永存综合征患者，体内有两套器官。
刘夏叹了一口气，坐在了床沿。把之前的线索按照逻辑顺序又理了一遍，突然才明白江澄想说而不好意思说的是什么。
江澄从昨晚吃火锅的时候开始，肚子就不舒服。既不是吃坏了东西，也不是生了什么病。
江澄今天在床铺上躺了大半天，哼哼唧唧总是不得劲儿，有时又突然觉得好了。肚子疼一阵一阵的。
江澄刚才突然又尿血......
啊！江澄这是来例假了啊……啊？
刘夏一拍手，突然想通了。虽然他自己觉得哭笑不得。但说实在的，这件事对于面前的江澄来说，却是莫大的悲哀。
“那个，江澄。”刘夏拍了拍江澄的肩膀，尽量放低了声音，说道，“你是不是，来......来那个了。”
江澄没有说什么，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随后身体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像是在害怕，又像是在抽泣。
“这样吧。”刘夏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给我阿姨打一个电话吧，问一问她的意见。”
江澄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偷偷地抬了抬头，右手擦了擦眼角，又赶紧低下头去。刘夏并没有看清江澄的脸，但他的脸色并不好看，这倒是事实。
“不，不要。”江澄伸出右手扯了扯刘夏的衣角。
“不行啊。”刘夏说道，“我明明看到了事情的发生，却没有做什么我应该做的努力。这我实在不能放过我自己。”
“求求你，算我求你一次行不行？”江澄声音都有一些发颤，“这件事情我自己会有打算的。”
“我是告诉卜主任啊。”刘夏说道，“我觉得她得知这一消息之后，会有一些更好的建议的。”
“什么他妈的更好的建议？”江澄突然昂起头来，眼角分明还带有泪痕，语气却很是激动，“卜主任只有可能给我一个建议！就是让我选择去做女生！”
刘夏呆呆地看着江澄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说道：“虽然确实是这样，但......”
“我想了很久。”江澄紧紧地盯着刘夏，忽然眼神失焦，落寞地说道，“我从年初得知这件事情之后，我想了整整一个月。开学之后，我尝试着不去想它。高考之后，我已经习惯不去想它了。逃避、躲藏、恐惧、忧虑，我明明不想去想，却还是不停在这些心绪当中来回切换。
终于当我受不了了，我才想到，啊我输了我服了。我来问你了。”
“你来问我？”刘夏看着自己老朋友的眼睛，只看到了放弃挣扎后的疲惫和茫然，“你来问我，你是适合做女生还是做男生？”
“对。”江澄说道，“但是刚才的那一刻我突然想通了。我想踢球，我想跟你嘻嘻哈哈一起看小说开*腔开天体party，我想大夏天光着膀子去海边，我想兄弟几个半夜去烤串，我想追我当年没敢追的前桌班花！
我不想做女生，我不想做女生，我不想做女生！”
江澄一句比一句狠。那种恶狠狠的神态，让刘夏想到了一个词：绝望。
江澄现在的状态，就是绝望前最后的挣扎。
“喂？阿姨，你现在方便说话吗？”刘夏还是走到了阳台上，关上阳台门，趴在窗边吹着秋夜的冷风打通了电话。现在他最好的兄弟江澄，还在做最后的挣扎，那他刘夏无论如何也得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嗯？是小夏啊。”卜主任回道。背景音还是那熟悉的颠勺和敲锅声，还有其他嘈嘈杂杂和卜主任嗦粉的声音。
“阿姨，我有件事必须现在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刘夏声音很是坚定。
电话那头的卜主任愣了一下，然后笑道：“是关于小澄的事情吧。”
“啊阿姨，你猜到了？”刘夏刚深呼吸一口，正要说出实情，卜主任已经猜到了事情的进展。
“是，因为就小澄的情况来说，有些事情总是会发生的。”卜主任说道，“既然是小夏你说有事要咨询我，那肯定是和小澄有关了。”
刘夏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然后把这两天江澄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说给了卜主任。
刘夏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能想象到他阿姨那眉头紧锁的样子了。
“啊，果然还是这样啊……”卜主任沉默了半天，终于说道，“其实他根本就没有选择。”
“什么？”一听到没有选择这四个字，刘夏的心里就一紧。
“小澄他根本就没有选择。”卜主任又重复了一遍道，“我想小澄自己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的心态才会这样失控。”
“所以......什什么没有选择？”刘夏虽然心里已经有了数，但还是试探性地问道。
“小澄他来了例假。”卜主任显然是用了最确信的措辞，这对江澄来说，无疑也是最后的宣判，“这就说明他体内的女**官已经发育到了一个成熟的阶段。他在一月份的时候，曾在市立第一医院测过染色体，虽然这是江澄的隐私，但结果我不妨告诉你，江澄的第二十三对染色体显然更接近于xx，也就是女性。
江澄从第一次例假的时候就没得选，他最好的选择就是成为一个女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