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3日，星期四。这天，天气很好，宜出行、宜逛街、宜拉手、宜调情。总之，万事皆宜。
同时，今天也是江澄“出关”的日子。
对，不是现代常用的那个出关。而是颇具一些武侠古风的“出关”。
她今天神功大成了。
“emmmm……你居然也忍得住，半个月不讲话真的是有点难做到的。”王主任看着面前不声不响的江澄，她怕得倒不是江澄的声带出问题，而是江澄的心理出问题。
以前王主任喜欢看那种讲异国风情各地文化的电视节目，经常看到一些不知道为了什么就几十年不讲话的人。对，就是那种神神秘秘的印度教苦行僧，还有南美洲大洋洲非洲的一些原住民，为了信仰，或者是突然福至心灵，此生就再也不讲话了。
江澄就有点那种意思。看她一脸如释重负一般的笑容，纯真无邪的样子。就莫名有一种她已经从“禁语”中获得了无边无际的大快乐的感觉。
除了陈其源在一旁陪同，此外，刘夏和傅洋也来了。刘夏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好像有事，又不肯说出来。当然，只有傅洋有这个疑惑，毕竟奚兮是谁，大家都知道的。
江澄这半个月来可是受了不少罪过。虽然她完全没有不开心的意思，每天都笑嘻嘻的。具体按照陈其源的说法，江澄这些天的作息无比规律。早晨八点钟准醒，乖乖地洗漱，然后坐在餐桌前吃早餐。上午看电视，下午晒晒太阳种种草摆弄几颗多肉。要说的话一率用便利贴或者手机写字板展示，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地过着这一天天的......
好像提早体验了退休生活似的。
“阿澄，你可以说话了……”王主任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大家也知道，江澄这哪里是淡定啊，她这是把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声音上呢。这应该叫谨小慎微，一点纰漏都不敢有。
所以这时候江澄开口能发出什么声音来，那是真的决定性的。如果出来的仍旧是充满磁性的嗓音或者干脆喉咙哑了，那......一切就都不好说了。
紧张紧张紧张！江澄张嘴，小心翼翼地挤压着自己喉咙里的气流，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啊———”
“哦？哦～哦！”王主任凝固般的面孔瞬间充满了笑意，“哦吼吼吼吼，江澄，你再慢慢地，随便讲几句话，不要着急！”
傅洋和陈其源都是紧紧握着双手，屏息凝神。张大了嘴，一脸的不可置信，随后又是惊喜。那种激动而又愉悦的心情实在是形容不出来的，想欢呼，却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至于刘夏......只能这么说了，小刘夏也和他一样激动。
“啊......”江澄有些不知所措，笑了起来。她也是第一次听到自己新的声音。
不瞒你说，江澄这些天，就连做梦的时候，也都在想，自己的声音会是怎样呢？是会像柳营一样，成熟又知性呢；还是像萧珊，充满了活泼可爱的气质；又或者......像仲南一样的萝莉音呢？唔，不可能不可能，再说要真的成了萝莉音，那也和自己的体型不符啊，以后还怎么见人啊呜呜呜……
江澄当然也是知道的，王主任告诉过她好几次。她的声音的音色其实并不会怎么变，主要变的还是音高。也就是说，她还会是她，不会变成别人。
但是江澄总是忍不住去想，摆弄多肉的时候，就戳戳多肉肉乎乎的叶片儿，在脑子里问问多肉的意见。多肉说我不知道，你听歌去吧。于是江澄又脑补着耳机里传来的每一个女声，或俏皮、或可爱、或端庄、或优雅......
当然了，江澄也几次差点陷入到失败的漩涡中去。不是真的已经失败了，而是假想的失败。
一次手术失败，就意味着这辈子，几乎不可能再能有什么好听的嗓音了。以后自己穿着裙子，挽着闺蜜或是刘夏出去逛街，从喉咙里翻滚而出的却是那样厚重、沙哑的嗓音。就像拖拉机里的柴油用尽了一般刺耳，就像是喉咙底下翻腾着几十块软骨、喉结......江澄觉得恶心，觉得反胃。有时候，做梦，做着做着，都会惊出一身冷汗。
她想起了那天，她在玩抓娃娃机时，那个叫婕婕的小姑娘跟她说的话。
“我说......说什么......”江澄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这谁能听到。但是一个个的没有一个人敢在脸上流露出任何反面的情绪，怕江澄多虑。
“这个！这个，你念一念，从第一行开始。”傅洋赶紧打开自己的手机，递给江澄。这时候，说点什么都行，内容什么的，不过是陪衬罢了。
“少年为何穿上短裙，本因挥斥方遒的年纪，他却为何不爱戎装爱女装？谜底一层层揭开，结果一步步揭晓，二十岁少年竟本是女儿身。这是怎样的......”江澄棒读一般地念下了手机上的这几行字，嗓音......
嗓音虽说绝不是什么黄莺一般的，或者什么清泉汩汩之类形容的。但......毫无疑问，这是女声。
一种稍显平淡的，有一点点小俏皮小任性的那种感觉。哦不对，俏皮任性什么的，那不是音色，那是声音所属者的性格体现。
总之，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但是大家都对江澄再熟悉不过了，看着江澄的脸，大家实在没有办法准确地界别这种声线。
“阿澄，我们出去走走吧。”刘夏当然也明白这一问题，所以他想了一个办法，来让所有人都能安心，“好久没逛街了吧。”
“嗯。”江澄点了点头。江澄稍有些羞涩，因为她也没想到，刘夏会主动伸出右手来，要跟她拉手手。
刘夏倒不是突然就有多勇了。他只是......他发现自己，真的不习惯离开江澄的感觉。这些天，刘夏时时刻刻都觉得身边少了很多东西。自己变得更自闭，也更孤独。甚至那天偶遇奚兮，他都觉得自己的心里乱了。
拉着江澄的手，刘夏有一种很踏实，很安心，很自在的感觉。当然，如果能靠得更近，也会有一种更自如的感觉。
“阿澄，外面很热闹吧。”刘夏问道，“好久没在商业中心的背街一起走走了，想吃什么？我请客。”
“嗯，这几天还不敢吃太烫的东西，怕喉咙出问题。”江澄看着街边各式小店，想了想，说道，“吃糖葫芦？”
“好复古啊……”刘夏笑了笑，但是江澄想吃什么，他都很开心，“你好，两串糖葫芦。我要全山楂的，阿澄，你要哪种？”
刘夏刻意看着江澄，希望她能大声一点，让陌生人也能听见她的声音。
“嗯，那我也要全山楂的吧。”江澄没怎么注意到刘夏热切的目光，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愿跟糖葫芦摊的老实巴交的小老头说道。这次，声音够大。
“哎，好。”老头抽出两支，“哎，帅哥，这支你的。美女，这支你拿好。我这山楂，可好吃了。”
从老头那缺了几颗牙的笑容里，刘夏看向了另一个笑得更开心的人。
“好意外啊，你的新声音还挺好听的。”刘夏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