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司...
这三个字就像一把利剑狠狠地刺进白子寸心底，所有被白子寸掩埋在心底，无法释怀的那些不美好在脑海不断闪过。
夜游司，他父母生前就是夜游司的御史，还是王牌御史，但那又如何？始终是那些掌权者们一个随时可以舍弃的工具。
他父母一生为夜游司兢兢业业多年，但那些家伙在舍弃的时候可曾有过半分怜悯？
如果不是夜游司，他的父母根本就不会有那一劫，根本就不可能惨死。
白子寸并不恨夜游司，他恨的是夜游司所有的高层，当初所有有资格做出决定的人，连带着也憎恨起了夜游司。
这点白祈很清楚，就是因为在清楚的情况下他还是向白子寸发出了邀请。
要白子寸加入夜游司，要他在哪些被他视为仇人的高层手底下做事，这似乎比让白子寸接受白祈还困难。
“滚。”白子寸的目光变得冰冷，一股庞大的灵能在他体内蠢蠢欲动，如果不是白子七在家，他一定直接动手把他轰出去！
“子寸，我知道夜游司对你意味着什么！但你就这样逃避下去吗？”感受到白子寸带来的莫大压力，一边是惊讶白子寸的实力，一边也毫不示弱。
话已经被他挑起了，如果现在不说以后更加没有机会，而且，白子七在家，无论如何白子寸都不会在家里动手的。
“是，我知道你恨夜游司！里面有许多不友好的回忆，但那些美好的呢？你就这么视而不见了吗？！”
白祈的声音有些大，白子寸沉默不语，低着头，似乎怕吵醒里面已经睡着了的白子七，小心地摸出一张符纸贴在门上，然后施展了个搁家声音的小结界。
他没有回答白祈的话，脸上很冷漠，看不出喜怒。
白祈以为是自己的话奏效了，他觉得白子寸可能在思考，可能只是内心很纠结，只要他在开导一下或许能行。
他的语气变得温柔，带着一种怀念的口吻，“子寸你小时候不是经常说以后长大要加入夜游司吗，要成为御史，成为比你父母还厉害的王牌御史。
那时候你可努力了。
虽然当初是夜游司的不对，但那也是形式所迫，你那时候又不是不知道，大家都还记着你父母的情分的。
如果你真的讨厌的话，我也可以为你申请，你有那个实力，你不需要在他们手下做事。”
白祈觉得自己了解白子寸，他是了解白子寸一些，但他又了解多少，他知道白子寸的心结，但并不代表他就真的了解这个人。
论对白子寸的了解程度，哪怕看不见的白子七都比他要强。
白子寸其实什么都懂，道理什么的他都知道，但他无法接受就是无法接受的，想不通不是因为不懂而是因为过不去。
再者就是白子寸特别讨厌别人对他说教，尤其是一副长辈姿态的说教。
白祈本来也不是擅长这方面的人，虽然他是个掌权者，虽然他是个父亲，但要说讲道理他并不懂，以往他都是直接用拳头说话。
真要他说，他只会像那些寻常家长一样，不断地往他厌恶的方向说，不断地刺激他。
他父母和夜游司放在一起便是第一个错误；提起小时候愚蠢至极的他便是第二个；觉得他什么都不懂的态度和拿他当小孩的语气是第三个。
而白祈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又转了个话题。
“你小时候不是还说着要保护天下人，这个城市里强大怪异都这么稀少是你做的吧，既然你也想保护这些普通人，那为什么不加入夜游司呢，你们都做着一样的事。”
其实现在白祈自己在说什么他都不清楚，他根本就不擅长这种事，他只是一股脑地把自己想到的说了出来。
这种说辞别说偏激的白子寸了，就是普通人都不会接受，甚至更加仇视。
白子寸脸上露着笑，很冰冷，很刺骨。
他忽然发狠，一拳就朝白祈的脑袋砸了过去，虽然没用上太多的灵能，但还是把白祈打倒在地，牙齿掉了两颗。
保护...普通人...？谁愿意去管那些不相干的人啊？
他承认，清水镇的强大怪异，尤其是S，那些能被他发现的一个都没有留下，在他家附近的这几条街所有的A级也被清了场。
这些是他做的，但他只是怕这些不长眼的虫子大闹一场，然后造成很大的麻烦从而影响到白子七而已。
彻底越过白子寸忍耐的极限的还是那一句“你们都做着一样的事。”
说什么和夜游司做着一样的事，谁和那些只在乎自己利益的臭虫一样啊？
“白祈，我承认，子七这件事我欠你一个人情，但这并不妨碍你做出选择。”看出来白子寸的一丝怒意，但令人发寒的表情告诉他，生不生气已经不重要了。
“自己滚还是让我丢你出去？选一个。”
白祈捂着嘴晕头转向地爬起来，本来他是一个很暴躁的人，就算是上司，就算他真的有错，被打了的话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打回去。
但现在他却没有一丝怒气，只是有些后悔和疑惑。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搞砸了！
“子寸你听我说，有些东西你总得去面对，你这样一直逃避——”
“逃避什么！”白子寸又一拳打在了白祈的肚子上，那么大一个人竟直接倒飞出去，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你...”白祈忍着疼痛爬起来，就要将自己的本意说出来，幸好他及时冷静了下来。
白子寸自己逃避的东西他是不准别人提起来的，那是跟白子七一样动不得的底线！
这是白祈最了解的一件事。
如果真的说了，白子寸说不定会发狂，会急着去否定一切，会同他真的打起来，以通灵人的手段。
白子寸心结的事情急不得，他想了想，一咬牙，说道。
“如果说夜游司有让子七重拾光明的线索呢！”
白子寸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差点脱口而出，但他的眼神马上又冷了下来。
不可能的。灵魂上缺失的怎么可能修复？
虽然他不清楚白子七到底是怎么瞎的，但他真的，白子七并不是身体上单纯地瞎。
她与大多数盲人不一样，她的眼睛是完好无损的，就算去医院检查，所有医生的结果都是不会变的。
她身体上的眼睛是好的，但灵魂上的眼睛却不在了，尤其说不再倒不如说，它们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没有任何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就算损伤那也应该有迹可循...
灵魂这种东西，很奇怪，破坏对于S级以上的通灵人来说是很简单的，但修复却极其困难，哪怕是白子寸他也做不到。
但他有办法，如果只是修复的话。
但不存在...灵魂对世人本就是不清不楚的，就算是通灵人也不一定全都了解。
修复不存在的东西本来就困难，而未知的灵魂方面就更为困难。
白子七的眼睛是无解的。
白祈知道白子寸是不信的，于是又连忙开口道：“灵魂上的损伤并不代表无法修复！”
“......”白子寸沉默了会，虽然他讨厌白祈，但白祈对他和子七的态度他还是知道的，他没有再赶人，而是补充了一句。
“子七眼睛不是普通的损伤，它好像不曾存在过。”
“但它还是存在过的！”
如果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那么又何来失明一说，本来就没有的东西怎么能是失去。
白子七十三岁之前，也就是四年前，她确实是是看得见的，也就是说她的灵魂本来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就损失了，虽然给人一种像不曾存在的感觉。
但它确实是存在过的！
“双源都束手无策，你们夜游司会有办法？”
双源是当世最擅长治疗的通灵人，是一位强大的Ss级强者。
“我也没说夜游司有办法啊。”白祈摊开手，又有些不正经了。
“说重点。”白子寸直接飞出一把短刀，刀刃从白祈的耳边擦过，带出一抹鲜红。
“别生气别生气。虽然夜游司解决不了，但却有些小道消息知道谁有可能能解决。”白祈笑呵呵的。
“是夜游司有消息还是你有消息？”白子寸冷笑着，夜游司从来不会在意这种小事，最多偶尔传一下而已，但白祈不一样。
看得出来，白祈是很在乎白子七的，所以白子寸不信这种事情他会不去留意，会不在乎。
况且就算是夜游司找到的相关消息，但凭白祈的本事，白子寸不信他得不到。
白祈挠挠头，笑着装傻。
“给我。”
“给你可以，但你要加入夜游司。”
“给我！”白子寸威胁道。
“你——”
“我说了，消息给我！”
本来白祈想顺势再提出要求的，但话还没出口就被白子寸打断了。
他声音很大，看上去很凶狠，像是在威胁他，但白祈却也察觉了别的东西，威胁下隐隐有着一丝恳求。
白祈愣住了，没有说话，他有些犹豫。
犹豫自己应不应该这样做，总感觉他以这种方式很不近人情，会不会进一步伤害到白子寸，他这样会不会很卑鄙，会不会对不起他父母。
另一方面他又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白子寸这个消息，他是不想告诉白子寸的，那个人对白子寸而言太过于危险。
不，不光是白子寸，对他而言同样危险。
白祈犹豫了好久，现场也沉默了好久，在这时间白子寸始终是全神贯注地盯着白祈，冷漠和威胁的眼神逐渐沉默了焦灼和不安。
他不想加入夜游司，但他更害怕白祈真的不告诉他，如果因为他而错失了白子七唯一的重获光明的机会，他会崩溃的。
现在的他逃避的心结到那时候就已经不重要了，自责、愧疚和悔恨会成为新的，更加强大的心结。
沉默了好久，终于又重新有了声音。
“你知道「妖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