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孤独吗？”
叶期开口。
少女在那过去的十六年里不断被人否定着。
居于苏家，而她真正想要触及的却是那片悠远而古老的星空。
那里，才是她真正的世界。
“孤独——或许吧。”
苏茗开口，晚风吹过，她的长发与裙琚随风飘曳着，隐隐间像是遗世而独立。
“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我们不过是苍茫天地间的一粒尘埃，以光阴的尺度来丈量，只是走过了很短一段路途。
虽然渺小而微不足道......但我至少有着选择自己道路的机会吧？”
她笑了，“我想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无论最后成功与否，无论结果如何，我果然......还是想按照自己的意志活下去。
若是按照他人的意志活下去，我就不再是我了。
纵使是得到了金钱，得到了名利，得到了他人所羡慕的一切，可在一切化作乌有的死亡瞬间......你看到你从来不属于你自己的时候，你会认为你真正地活过吗？”
那是属于她的旅途。
从小便孤独地走在了那条灰色的道路上，唯一拥有着颜色的是头顶那片灿烂的星河。
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所以一步步地跋涉。
那十六年里从未有人走进过她的世界里向她伸出手，但她还是一个人走了下去。
纪元的更迭从未改变过她灵魂深处的坚守。
叶期终于发觉了自己想法的错误。
某种程度上，苏茗从未改变过，变的是时代和事，而非她。
又像是一场错位的反转。
星空下是身为仙帝的他与血脉缺失的少女。
而曾经，那又是身为师姐的苏茗和平凡的他的故事。
不同的是少女一直在前行，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而他最初的故事里，苏茗一直都在推着他前进，让他走出昔日的阴霾。
“成为你自己。”
上一纪元苏茗对他说道。
可现在你真的不卑不亢不怂，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了吗？
叶期不知道。
曾经一切都很慢，阳光，季节，宗门的山路，以及永远在更高的地方等待着自己的师姐。
她朝自己笑着。
那是叶期永远想要守护住的美好。
再后来，一切都被冲淡在了岁月里，宇宙坍塌，诸界破碎，秩序崩灭，灵力暴走，只为了令这一纪元的仙帝能够在世界终焉之际诞生。
当他意识到自己站在被血染红的万界碎片上，成为仙帝的时刻，他已经失去了太多东西。
而如今，他再一次站在了苏茗的面前。
他要做出自己的选择。
“很好笑吧？
一个血脉被废的人，居然还妄想着踏入灵境里。”
苏茗自嘲而笑，“我苦苦修炼了十几年，不过是将自己的境界提升到了先天，只能以灵气淬体，而永远不可能让之在体内形成循环。
我只剩下四年的时间了......毕竟二十岁不叩开灵境之门，从此终生无望。”
“我帮你。”
叶期认真地说道。
“诶？”
“我是仙帝，只要等我重新学会了对自己的力量进行微操，让你一步踏天并不是难事。”
“那前提条件是不是我要给你打钱？”
苏茗不禁又笑了，叶期一本正经地看着玩笑，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我真的是仙帝！”
叶期重复着解释道，他挺想立刻做些什么以表现自己实力的，但奈何这个小世界的限制太多。
“好的好的......”
苏茗点点头，“我信了。”
“......”
“那仙帝可以和我立个约定吗？你会指引着我，让我成为新纪元的仙帝。”
想着就这么敷衍叶期不大好，苏茗也装作入戏地说道。
“约定成立，我会的，以我仙帝之名发誓。”
一边是随口一说，一边是认真答应，将之记在了心底。
......
似乎是站累了。
苏茗不多久又坐在了叶期的身旁，晃动着双脚，脚后跟轻轻地叩击起塔面。
分享完自己的故事，她想暂时摆脱苏家人的注视，坐在自己的秘密地里放松些心情。
而叶期，早已不再是外人。
“要听个故事吗？”
在这个时候，那个看起来一直都有些自闭的少年也开口。
“什么？”
“你都愿意分享你的秘密了，那我是不是也该告诉你一些过去的事情？”
“那你说吧。”
“那是上个纪元的故事。
不知名的小村庄被邪修盯上，而离那个村子最近的宗门也随之反应过来，迅速将那邪修彻底围剿。
他们来晚了一些，那时候整个村子都被毁掉了，所有人都觉得，村子里不可能再有活人了。
而当时带队的大师姐却死活都不愿意承认，拼了命地在废墟中寻找着幸存者，而最后，她从废墟中找出了一名气息萎靡的少年......”
“停一下停一下！”
苏茗及时叫住了叶期，“你这个表达能力是不是太差了，而且这个故事听起来真的好老套，没有主角，没有矛盾，这种扑街小说连签约都不够格吧？”
“我......”
“还是说——这才是你离家出走的真相？
其实你想当个小说家，但是家里人不让，觉得你更应该好好修炼？而后叛逆期的你就因为这种荒唐的理由跑出了家族，家族还得派人在后面好好保护你......”
“......”
叶期低下了头。
让我把故事讲完啊！
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啊！
但苏茗在笑着。
她似乎认定了叶期所说的是个魔幻的故事，不太相信那无数岁月前发生的一幕幕。
叶期也只得苦笑。
但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和苏茗之间的距离，似乎近了些。
“我还有机会吗？”
他问道。
“机会？”
“和你结婚的机会。”
“......”
苏茗突然沉默了，歪过头看着不怎么对劲的叶期，又开始仔细思索。
“对了，早上我没有说完的话，似乎还没有跟你说吧？
我的意思是......结婚还是为时尚早，看上一个人的外貌就想和她结婚，那是馋她身子，不是真正的爱和喜欢。
别被第一印象冲昏了头脑啊少年，虽然你看起来比我大一点，但我总觉得你一点都不成熟。”
“那我......”
“你帮了我，给我的印象并不算差——我觉得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
而后你会了解到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突然停顿了一下，眼中微微闪烁，她虽然表面坚强而认真，但还是无法彻底摆脱心底深处的那丝自卑与弱小。
她不觉得叶期有问题，相比强大而有着神秘背景的少年，她只是认为，不够优秀的是自己。
“如果我们能够互相接受彼此——到那时，大概也能够......结婚了吧？”
最终，她轻叹一声，向着叶期笑了笑，脸蛋微微泛红。
为什么你会选择我？
她很想问叶期，为何会抢婚，为何会执着地屡次提出结婚请求。
但她问不出口。
她像是害怕得到某个自己并不想听到的答案。
少女的心底隐隐不安。
“没事的......我会在那里等你的。”
而叶期感受到了那丝不安的脉动，只是轻笑，而后说道。
在岁月的尽头。
在苏茗取回了记忆之后。
在她真正地接纳了自己，也认可了他过后。
在这一纪元里她的身边。
是夜。
繁星漫天，时光很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