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师嘴角微微抽搐。
他自诩见过很多场面，因而无时无刻都能够平稳气场。
便是有猛男炼丹师在他讲道之时心潮澎湃地想要上台与他击剑，或是有富婆在台下立誓要包养他，他的内心都不会有半点波动。
但眼下不由分说就有人强闯他的休息之所，甚至还用炼丹类书籍袭击侍从......
他还真的一时半会儿接受不能。
“高大师......请您救救我父亲！”
少女再度朝着他请求道。
高大师这才将目光完全集中在了苏茗的身上。
少女的容貌给了他一种惊艳感，而她真诚而又带着不甘的神情又似乎将他拉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冬夜里。
那天夜里，他亲眼目睹了自己师父渐渐死去。
而他，却终归是对此无可奈何。
那是他心底永远抹不去的伤痛。
而今天，少女的话语却似乎叩击了他的心房，让他隐隐间为之触动。
“......”
“你们几个到底是干什么的！”
随从见到叶期手中染血的书本，赶忙拦在了三人与高大师之间，“你们是哪个地方的？谁指使你们来的？
为了进来甚至不惜对门外的侍从动手......你们意欲何为？”
“我只是想请高大师救治我的父亲。”
苏茗咬了咬下唇。
“救治？可以啊，但得排队，高大师接的单子都已经排到三年后了，更何况接下来大师又要去东壁界深造，你们......”
“其实你不用赶他们走的。”
高大师苦笑一声，劝阻住了随从。
“可是大师......”
“罢了，你先退下。”
高大师挥手，而随从见此情形，到底还是沉默着退开。
“见过高大师！”
苏厉海意识到高大师准备留下他们三人了，也很快朝着他鞠躬道。
“你们是？”
“我们是枫州苏家，在下苏厉海，他二人是叶期大人与苏茗小姐。”
苏厉海恭敬道，“此次前来，只为请高大师救治我族之人，若是高大师愿意随我等前往苏家，在下愿奉上巨额灵石！”
“......”
高大师没有说话，只是笑笑。
苏厉海这样的人他见得很多，今日他更多的还是将目光落在了苏茗与叶期的身上。
苏茗的眼神令他触动。
而叶期的所作所为......又很令他感兴趣。
他应该是大炎王朝最自由的丹王，只要事情符合他的本心，他便会去做。
他心底已经有了要去往苏家的想法。
不过看着叶期手里拿着的入门炼丹师书本，他也萌生了些新的念头。
“去往苏家也不是不可以。”
他笑笑，随后也看向了叶期。
“不过在此之前，少年，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可以。”
叶期继续擦着书上的血迹，有些随意地回答。
“在你看来——真正的丹道应该是怎样的？”
高大师在这时又问出了和在之前讲道之时同样的问题。
这个问题，他在之前的一次次讲座中便早已问过丹师们无数次。
但几十年过去，他从未听到一个令自己满意的回答。
上百次的讲座，无数次的论道中，要么就是丹师将丹道死板地定义为了用炉鼎和药物去炼制丹药，要么就是他们的思绪被束缚，无法放开，也不敢放开。
也是——
毕竟星空为炉这样的措辞未免过于庞大，没有实力的丹师说出这些话，只怕是要被无数人嘲讽。
“少年，你不用在意旁人目光，大胆地将心底的丹道说出便好。”
高大师再度道。
叶期并不拘束，也在此刻缓缓回答，“我所走出的丹道是，以己身为炉......”
己身为炉？
高大师好不容易产生的兴趣彻底被叶期的前一句话打消。
少年虽然打破了对丹道的死板定义，但格局未免还是太小。
但说实话，他也不该抱希望于叶期。
毕竟在他看来，叶期太年轻了，看样子也不过是一个还未入行的炼丹师。
“熔噬诸天万界。”
“！！！”
可当叶期说出下半句话的时候，他整个人的气势都猛地一变。
而原本欲将叹气的高大师，竟是在此时刻猛地怔住，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了叶期。
不知怎的，一瞬间，像是有一股剑意自叶期之身散发开来，甚至是整个时空都在他们不曾察觉的情况下猛地一凝！
以己身为炉，熔噬诸天万界？
狂妄！
狂妄至极！
在旁人听来简直就像是痴人说梦。
在随从听来，简直是比以星空为炉还要匪夷所思。
少年难道是个疯子？
比大师的师父还要疯狂上无数倍的那种？！
“......”
高大师就这么茫然地看着叶期。
少年说的很夸张。
但他的脸上却丝毫狂妄之意都没有，甚至表现得平静而淡然。
就好像他真的做过熔噬万界的事情一般。
风轻云淡。
而这种气质，他又曾在自己师父的身上感受到过。
“叶期大人......”
苏厉海觉着面前的气氛简直尴尬到了极点。
叶期的回答一点都不靠谱，看高大师的样子似乎是生气了？
惹火丹王，对苏家可一点好处都没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很快地，高大师又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得舒畅，笑得像是很愉悦。
“好一个以己身为炉，熔噬诸天万界！”
高大师觉得自己似乎遇到了一个和师父、和他一样的人。
敢去想象，敢去颠覆！
虽然少年所说的便是他都感受到了一丝离谱，但没关系，他看中的正是叶期的这份精神和意志。
“很有精神！很有能量！我高玮几十年来都没有听到这般回答了！”
哈？
很有精神？
很有能量？
这个中二病一样的回答就直接把一代丹王打发了？
众人只觉得这场面有些错乱。
那接下来是不是高大师还会激动地发出收徒申请？
“小子，如何，我和你们去苏家，你有兴趣成为我的弟子吗？”
“......”
“......”
一刹那，随从和苏厉海都扶额。
作为正常人，他们实在对这样的展开接受不能。
“还请高大师先行前往苏家。”
叶期没有立刻推辞，只是朝着高玮冷静道。
“好！”
高玮爽快答应。
很快地，稍做准备，也跟着叶期共同踏上了前往苏家之旅。
......
“......”
“怎么了，一脸的茫然？”
回去的路上，叶期也注意到了来自苏茗的凝视，索性问道。
“我只是觉得，你和高玮大师好像都有点......中二？”
苏茗叹气一声回答，“以己身为炉，融噬诸天万界，这听起来夸张极了的措辞你到底是怎么想到的？”
“我都说了，我是仙帝。”
叶期淡淡说道，“熔噬万界......我当年做过类似的事情。”
“你干什么了？”
“我将那无数的世界都毁灭，噬其意志，融其残躯，将之铸作了我的终焉之兵。”
“有证据吗？”
“证据......我超脱之时把它丢到轮回漩里了，目前还没被磨灭，等哪天你达到了界境，我再将之展现在星空中给你看看。
如果你非要现在看的话——我这里还有剑鞘。”
叶期说着，也直接从面前抽出了一方古老的木质剑鞘。
普普通通，黯淡而散发出一种古老的气息。
但终归还是没有散发开任何一丝威能。
“好假......”
苏茗接过剑鞘，小心翻看着，还是没能看出剑鞘有任何特殊之处。
“......”
叶期也不辩解，只是在随后收回了剑鞘。
这样就好。
他心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