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这种事说实话并不是让人享受的，相反它更像是一种折磨，尤其是你有选择的时候。
比如上班划水的时候一不小心点开了B站的舞蹈区，欣赏起现代年轻人的精神风貌，然后时间就过了几个小时。
划水是要划的，但工作也算是完成了，虽说不是内卷，但拿钱办事这种事周离还是了解的。
回到公司以后其实很想和老张再聊一下猫娘的事，毕竟事情涉及到了妖，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看到了妖，这就必须要提起警惕了。
趁着休息的间隙，周离也就来到了老张的座位前，随意地坐在了旁边的位置上。
和上午打了鸡血的打工人形象不同，也不同于老-二次元的作风，老张就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样，无精打采地趴在自己的桌子上。
周离坐了片刻，但自始至终都没有引起注意，只是趴着，没有动作，电脑屏幕上的代码也只是应付性的敲打了两行，就此放在了那里。
这是？怎么了？
眼看着休息时间快要结束，周离犹豫着，起身去冲了一杯咖啡端到老张的办公桌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决定打扰一下不对劲的他。
“你还好吗？”
“不太好，有点难受。”
“是被猫抓伤的吗？”
提及猫的时候老张眼睛明显闪了一下，瞳孔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克制着，猛地坐了起来。
“不是的，和她没有关系。”
老张接过周离递过来的咖啡，说了声谢谢，示意周离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想问你点事，关于猫娘的，我想知道的详细一些。”
谈论到这个话题，老张又一次低沉了下来，干脆把笔记本电脑合上，之前对工作的热情仿佛一点也不存在了，慢慢地沉默了下来。
情况明显不对劲，周离把凳子向前移了一点，伸手拍了拍老张的肩膀。
“你确实是相信猫娘的事的对吧？”
“我相信。”
“那你也会明白我的感受的对吧！”
像是迫切寻求着认同一般，这个成年人表现出了所谓不成熟的稚嫩，老张挣扎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而后慢慢吐出了话语。
“她死了，刚才午休的时候，我回了昨晚的小巷子想去找她。”
“但她躺在垃圾堆里，没有呼吸了...”
“怎么会？上午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
“我怎么知道啊！”
声音很大，几乎是怒吼，老张攥紧了拳头，砸在电脑桌上，热咖啡被巨大的力量冲击，冲出了被子撒在桌子上，老张红了眼，喘着粗气。
慢慢地，平息下来，他只是压抑了太久，发泄出来就好了，老张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说着对不起，但眼眶却湿润了。
周离被眼前的情况惊住了，不是被老张吓住的，而是关于那只猫的事。
或者说，那个猫妖的事。
“我不是因为色色的才关心那只猫的事，她是不是猫娘一点所谓都没有，只是，她明明很乖的。”
“昨天的事绝对不是偶然，她是选择了我的，她有话和我说，我应该意识到的。”
“我认识她，以前回家的路上我也总是给她买火腿肠吃，只是我租的房子不能养宠物，我不能带她回家，没想到...”
老张说着，肩膀颤抖起来，引来办公室里好事者的围观，周离有些火大，哄走了所有人，而后带着老张进了吸烟室。
事情，没有结束。
周离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抖出两根，一齐点燃，然后把其中一根递给了老张。
颤抖着，夹起了烟，老张吸了一口。
“那不是流浪猫，她原来是有家的。”
周离慢慢听着，也狠狠地嘬了一口烟，把雾气吐出，两个大男人因为一只死猫而抽烟犯愁，怎么说都太过幼稚了。
但幼稚不好吗？谁有允许了不能幼稚呢？
生灵都有着自己的生命，人如果可以为死掉的亲属吊唁，为什么不能为别的生灵的消逝而感到不公呢？
尤其，背负上所谓的除妖师的名号之后，周离就一直思考着所谓妖怪的事，和“除去”妖怪的意义。
老张也狠狠嘬了一口，片刻后，再次开始了讲述。
“她的主人是这一片的住户，是一个老阿姨，人挺好的，还给我送过家里做多的酱牛肉。”
“那时候这只猫就在了，像个小孩一样，厚着脸皮把老阿姨送我的酱牛肉又要了回去，我当时就觉得她挺好玩的。”
“只是，后来老阿姨心脏病去世了，她也就无家可归了。”
无家可归吗？这种事永远没有说出来那样轻松，人无家可归了还有国家养着你，但猫呢？主人死了，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非要说她没有得到善待的原因，可能仅仅是因为她并不是人吧...
“她还是每天都会出现，在那一片，一直蹲守在那个家门前，尽管里面已经换了住户。”
“我一直以为忠犬八公那种故事是假的，但看到她之后我才知道不是这样的。”
老张说到这里，又一次哽咽了，他诉说的，不是社会交给他的东西，而是一个男人，一个少年的动情的真实。
“我偶尔会遇到她，她会很乖的让我摸摸，每次看见她变瘦我都会很心疼。”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尽力了。”
看着陷入悲伤无法自拔的老张，周离把烟狠狠地吸进肺部，被呛了一大口，下定了决心，还是出言打断了他的回忆。
“不，不够，做的不够。”
“如果我能懂她的意思，至少可以看出她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或者我可以替她分担一些痛苦，那该多好。”
“我和她不一样，她只是只猫而已，出了这个吸烟室，在你我之外，也就没人在意了。”
“他们甚至会把我当成异类，只是因为我同情了一个不是人的物种。”
人和其他生物的区别在哪里？人和妖怪的区别又在哪里？
潜藏在周离脑中的思考再次集中爆发，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地下车库的脑袋，家里的妖怪，自己的死期，当然...还有自己除妖师的身份。
自己可以做到老张说的，和这些物种沟通，包括那只猫妖，但是自己的身份，却是除妖师。
如果自己出现在那只将死的猫妖面前，自己明明可以和她沟通，了解并分担她的痛苦，自己却要将她驱除吗？
如果面对的不是印象中穷凶极恶的食人妖怪，而是将死的猫妖，或者小黑狐小桃那样可爱的妖精，自己也要将其驱除吗？
烟一根接着一根，两个男人沉默着，为了不同的理由，却是一片真实。
出了这个吸烟室，这个问题将不再重要，可能这才是眼前的真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