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青青她们终于安全了下来，周离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还好在最后赶上了。
古钟的重量是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移动的，但是正如之前提过的，情报小鬼是一个组织，一个严密的组织想要正常运行也不可能没有暴力机关。
周离也不过是发现了这一点，支付了相应的报酬，换取他们的帮助。
虽说价格实在让人有些肉疼，但是这些都无所谓，再多的钱也换不来眼前之人的安全。
“并不是我们，我们只是拿钱办事，而是这个人类，你们应该感谢他。”
巨大的小鬼把周离从肩膀抓下，放在了前方的地面上，四周当下寂静无声起来，没有人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个人类闯入妖怪的世界什么的，太奇怪了。
于是，虽说明确了救命恩人，目光却依旧如同利剑般射来，即使有少数的善意，也被淹没在了不善之中。
“额，我也只是路过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可以散了。”
尴尬地笑笑，职场闯荡出来的周离怎么可能读不懂这些妖怪的表情，那副表情是对未知的恐惧，他们害怕自己的程度已经胜过了刚才暴走的楠将军。
从人类世界闯入妖怪世界，可以看见所有的妖怪，雇佣来的小鬼还解决了他们的危机，这样的人显然是危险的。
并不是所有妖怪都可以接受人类吗？就和一个妖怪出现在了人类面前也会被畏惧，不论其好坏一般。
这样看来，和自己共事的狐小桃她们在冥界想必也承受了不少压力。
眼前昏暗一下，周离向后倒去，小鬼的手立刻扶住他，稍显有些疑惑，但联想之前经过的鬼市大门也就明白了过来。
人类无法进入鬼市，他却用秘术强行进入，只是...为什么呢？
明明只要向自己下达命令就可以了，结果不会有什么不同，为什么非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进入鬼市？目光不断扫射的他到底在找什么？
妖群嘈杂着，也就四散离开，周离很想亲眼确定小黑她们的安全，但身体机能显然有点扛不住了，不住地干呕着，血从皮肤的每一寸渗漏出来。
半死，就和字面意义一样，三魂七魄虚弱到了极点，才能混淆气息进入鬼市。
而此时的周离面临的是失血过多的境况，还能站在这里只是单纯意志力强撑着。
衣摆被拉扯了一下，周离低头看看，但出奇的，并不是小黑她们，而是一个穿花裙子的独眼族的小姑娘。
被周离注视着，小姑娘扭捏一下，避开目光不敢再看周离，而是伸出手，递了一个东西过来。
东西很简单，那是一个灵魂小气球。
女孩什么都没说，在周离疑惑着这是什么玩意的时候，直接转身跑掉了，在她父母责备的目光中，不时回头看看周离，挥手道别。
周离笑笑，也举起了手，道别...
额...似乎并不行了，手举的太高，血压实在跟不上，自己还真是蠢，周离暗骂一声，眼前直接一黑，向后倒了过去。
“周离！”
眼前完全黑了过去，却听到了呼唤自己的声音，是小黑她们吗？她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周离！”
“周离！你听得到吗？”
再次醒来，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和身上的被单，周离脑袋转转，无法理解自己的处境。
更确切的，此时的大脑除了在那里以外，已经起不了任何作用了。
周离目光移动一下，眼前依旧没有多么清晰的视野，一是身体没有完全恢复，二则是，现在似乎正处于午夜。
身上压着什么，而且还在蠕动着，周离费了好大力气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白色毛毛虫，看来医生确实给自己打了不少麻药，脑子都被麻药固定住了。
白色毛毛虫扭动着向上，贴近周离的脸，周离充满智慧的眼神才渐渐散去，眼前的并不是小黑，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狐小桃。
狐小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住的思考的，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半死可不是说着玩的，失血过多还活蹦乱跳，完全就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送到医院的时候整个人都快没了。
自然，想要把这样的人救回来，用的麻药就和医务人员付出的努力一样多。
“小桃，你怎么...”
不用说也知道，狐小桃眼角的红润揭示着她哭过的现实，更有几滴泪水打在了周离的病号服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我没事的，你看，我不是...”
但任何辩解在她的哭声中都变得无力起来，周离说不下去，还是闭上了嘴。
她的睫毛在夜风中颤抖，他的心尖也随着颤动，夜是静的，心却是乱的。
“你还以为自己是一个人吗？那种破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啊！”
一向温柔的狐小桃此刻却放大了声音，指尖颤动，利爪刺出，闪电般的，插在了周离脖颈旁一寸的枕头里。
而后向下嵌深深入了周离的肩膀，被药剂麻醉的周离感受不到疼痛，只能感到强烈的不适，不论是被发狂的狐小桃刺穿的肩膀，还是自己的内心。
吐了一口气，稍微缓解一下窒息感，周离还是把目光放在狐小桃身上，向她询问着答案。
狐小桃也被自己过激的举动吓了一跳，不住说着对不起，把手拔了出来，按在肩膀上，血渗透过指尖，在床单上染成多多血梅。
“你那根本不是什么英雄，只是大男子主义！”
“之前的你也是，现在的你也是，你只是考虑别人，有没有想过别人也会为你考虑！”
声音沙哑而破碎，如同百灵鸟，本应该轻灵歌唱，却被扼住咽喉，残破了声带，扔在了泥土里。
狐小桃是有资格说这些的，从那件事之后，她便一直藏匿在周离生活的角落，他的生活，他的工作，他受到的不公，一切都收在眼底。
“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怎么就是不懂呢？”
不是一个人吗？这种事，对自己而言，可能吗？周离有些发懵，记忆的碎片里端坐着的，是他最不愿面对的现实，本能地，偏转开头，饥渴地寻觅着窗外的月光。
“你要逃到什么时候啊！”
狐小桃强硬地扳回了周离的脑袋，强迫着他看向自己，但目光相对的时候心里的怒气却定住了，看向木楞的男人，眼里的光闪了闪，手上不自觉地放松了一些。
“我们都会陪你的，这样还不够吗？”
手指抖抖，利爪被收了回来，轻柔地抚摸着周离的头，而后俯身贴了下来，用力抱紧周离。
一个人，周离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只有一个人才不用顾忌那么多，也没有人会为他担心。
包括，他的父母...
“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自私，你有没想过，如果你死了，我要怎么办。”
害怕周离逃走一般，环抱的双臂再次用力，贪婪地挤压着，仿佛要把人融入自己的身体，换来的却是失去思考能力的周离的反抗。
时间还不够吗？你还是无法面对吗？
没事的，没事的，我会一直陪你的，会一直等你，会一次次提醒你。
下次，我也一定会去救你。
“如果不够，那就加上这个。”
她毛茸茸的脑袋向下渐渐落着，温热的吐息打在周离脸上，眼神一时间迷离了，麻药让他只能进行本能活动，眼前的事超出了他现在的反应程度，但...
不知为何，他并不想躲开。
然后是两片薄薄的唇，清凉，就如清晨的露珠般，转瞬即逝，下一秒就要从周离的人生中离开。
但，似乎要将这一刻无限延长到永久般。
唇瓣倔强的下压着，直到再无一点缝隙，周离睁着眼睛，里面掺进了一些不一样的色彩。
狐小桃着轻微颤抖着，微微闭着眼睛，但不敢睁开，她害怕，害怕睁开之后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逃避，依旧是伪装平凡度日，内心却不向任何人敞开的那个人。
静静的摇曳不出波澜的月光，这一刻长久留存着。
两人始终没有更近一步，但那夜唇瓣的清凉，那还那番话，会有人记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