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所以说……请问这里有主角是粉红色鳄鱼的绘本么?”
我硬着头皮,向着坐在书箱旁边的书店老板这样搭话道。而他边扇动着主办方派送的扇子,边不耐烦的让我自己去找,不要来烦他。虽然我能理解现在已经接近中午,肚子的饥饿与开始升腾的热气让人心中有些烦闷,被汗水润湿的衬衫也紧紧黏附在皮肤上,让我看起来颇为狼狈。但我至少也算是半个常客,被如此对待的我,最后也只能郁闷的回到书箱前继续翻找那些画着幼稚童话故事的书本。
在全世界的儿童文学与作家中,最为著名的不外乎专注于让孩子从小了解世界残酷的鞋匠工,又或者明明只是搜集者最后却被稀里糊涂当作作家的教授,又或者只是将文学作品作为副业最后反而因此为人所知的数学学家。即使如此,在孩子们的口口相传中,也有被称作是无冕之王的存在,那就是我和正道寺目前正在寻找的以粉红色鳄鱼为主角的梦幻绘本。
“因为我在打工的福利院的孩子们一直嚷嚷着想看……正好现在是古书祭,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在这里找到、之类的。”
这么说着的正道寺露出了有些害羞的表情,微微的笑了起来。
一谈到福利院,或者说一谈到孩子,我就完全没有任何好的回忆。为了让他们开心而将身子缩在去掉顶与底的纸箱中假扮坦克车的履带的阴影回忆姑且不论,在因为看到以前带过的小孩似乎被领养了而单纯的想上前询问近况,结果被她的新父母当作炼铜犯差点在人生的履历上留下斑点这样的经历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去福利院打过工。
算了,我不堪回首的惨痛过去就扔进鸭川里去吧。现在的第一目标还是帮正道寺找到那本传言中的绘本。
话说回来,在下鸭古书祭上寻找绘本确实是个非常正确的选择。除了这次的古书祭不仅京都,连奈良和大坂的旧书店也云集如此的原因以外,绘本和儿童书本身也是夏之古书祭的一大亮点。在不远处的水边,就有身着浴衣的孩子在玩水,而他们的家长则在不远处铺开野餐布露出幸福的表情旁观,实属让人嘴角微翘的可爱场景。
“只是,真的有这种书么……”
虽然我不敢扬言这本书绝对不存在,但是像这样诞生在传言中的都市传说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三人成虎,就算有原型也基本和传言中的描述相去甚远,更别说更多的传言是连原型都没有的拟像,因此我并不对找到这本书抱有多大的希望。
不过,这本来就不是我的目的。
“你那边如何?”
“不,这边也没有……”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正道寺似乎早就料到这样的结局,并没有露出多少失望的表情,继续为我加油打气:“我这边也是呢……不过,刚刚的旧书店老板说京极堂的中禅寺先生可能会知道。不要气馁,继续去问问看吧!”
与我这边的遭遇形成鲜明对比的,几乎所有和正道寺对话的书店老板都像发现辉夜姬的竹取翁一般,笑得像哭的一样。果然美少女到哪里都有特权么——这么想着的我心里不知为何回想起那位仗着自己可爱就随意胡来的神明,原本因为能与正道寺同行而蠢蠢欲动的想法突然就变成了一潭死水。
“去问问那边古本屋的老夫妇吧。我这里可没有那种东西卖,捉弄人也要有个限度。”
这么说着边皱起眉边仿佛要撒盐赶我们走一般向我们挥手的老板,不知为何很像我在某个不知名的神社里见到过的神主。
“哎,什么什么?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品红色的甲鱼?有没有那种颜色的甲鱼我不知道,不过我们这里可不是水市场啊!”
“真是的,是粉红色的鳄鱼啦!实在对不起,我家先生耳朵有些背……不过,我也没听过像这样的书呢。也许你可以去问问文现里亚古书堂的筱川小姐?她那里有很多的古书哦——”
临走前,我的口袋里被那位戴着老花镜的老爷爷热情的塞满了面包与柿饼。在那之后,我和正道寺与纸芝居前的孩子们好好的享用了它们作为午餐。当正道寺因为被纸芝居的故事吓到而下意识靠近过来时,我差点因为心脏骤停而当场暴毙,同时瞬间觉得至今为止的无意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那、那个……劳烦你们亲自拜访……不能回应你们的期待,真的非常抱……抱歉……”
无论谁都会不由得停下来多看一眼的美女店主,磕磕巴巴的向我们低头道歉,而旁边那个帮忙搬书箱的彪形大汉,则像看着猎物的野兽般死死盯着我们。在那无言的压力中,我们只能灰溜溜的逃走了。
……
“——果然还是找不到呢。”正道寺露出苦笑。
不知过了多久以后。不过确切来说应该是下午四点以后的样子。虽然我们的调查没有丝毫进展,唯一增长的只有关于京都内隐藏在街巷中的古书店有哪些的无用知识,还有可以在纳凉晚会上可以使用的鬼故事罢了。
“毕竟只是存在于流言中的东西……找不到也是没办法的。”
“哈哈,说的也是……对不起啊,浪费了你的时间。”
“不,怎么会呢。”
略带歉意与困扰的笑容让我一瞬间语噎,我只能低下头颇具绅士风度的回到。
这就是那个看上去就不靠谱的神明说的结缘么。这不是干得很好么你这混蛋。能与正道寺一起在古书祭上约会这种事情,哪怕是再荒诞的美梦我都想不出来。下次去祈福的时候,多投些香油钱吧,不,干脆把整个钱包投进去算了。
不过,事情发展到这里难道就结束了么?我和正道寺的寻找绘本之旅在此完结,然后在暑假的剩余时间里靠着这段无论何时想起都会泛起微笑的回忆活下去,也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总觉得有点虎头蛇尾啊。神明的力量也就这点程度么——
“柿子~青涩之时~”
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不知从哪处传来了风铃振动的轻响,以及如同乌鸦般沙哑的声音。
“柿子~青涩之时~”
那如同五音不全般的起伏声调,让人有种想把下水沟的软泥塞进她的嘴里的冲动。过于难听的歌声让我忍不住转头看向声音来源,而在我身侧的正道寺也好奇的看了过去。
“咦……?”
这里刚刚有这样的摊子来着么?
虽说被称作纳凉古本祭,但市集所售之物并不止于书籍,也包括旧的CD、磁带、照片、海报之类的老物件,而从这个摊子上摆着的东西也是如此——至少看起来如此。毕竟那上面有太多我从未见过的物品,从不知道几面的骰子,到古旧的木制单目望远镜,再到明明太阳未沉却散发着橙色光辉的行灯,总之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散发着怪异可疑的气氛。而在摆着这些奇怪物品的红布后,是一个嘴角开到耳朵,皮肤长满肉鳞,仿佛从深海里归来的鱼人。看错了,只是一个露出奇怪笑容的老婆婆。所谓的肉麟只是皱纹和老年斑而已,而所谓的鱼人也是因为她身上不详的妖气过于浓重让我不小心眼花了。
可疑。1000%的可疑。
“青涩之时——乌鸦尚且——不为所动耶~”
而且还用比鵺还难听的声音,继续唱着更加可疑且完全不着调的歌谣。心里想着绝对不要向这家伙搭话的我原本想加速脚步离开,但是正道寺却像是想搭话般上前一步。
“那个,请问……”
“不行,正道寺同学。绝对不能问那个家伙。”
“哎?但是像这样散发着神秘气息的人,一定会知道很多吧……”
“绝对会被偷走的。灵魂之类的,还有其他很多东西都会被偷走的。”
“这位小哥,你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呢。相比之下,你旁边的姑娘可谓是慧眼识人啊。”
在我坚决阻止正道寺与那个老婆婆的接触时,摊位后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我们这边,抬起头来向我们搭话。在橘色的阳光深处,那双闪烁着光芒且毫无浑浊的粉色蛇瞳让我印象深刻。仔细一看,她脑袋的一侧像是祭典里一样绑着好像在不久前看到过的奇怪面具,这让她的存在变得愈发诡异起来。
“你,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