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4)

作者:旁观者与当事人 更新时间:2020/10/19 20:04:59 字数:2797

“那、我关灯了哦……”

“嘿,咻”,正道寺从床上站起身,扯下了顶灯的灯绳,房间内唯一的光源便只剩下窗帘没完全拉拢的窗口投进的月光。听见正道寺悉悉索索的钻入盖毯中后就没了动静,房间里就只剩下时钟发出的时间流逝的“咔擦”声和我的心跳声。

何等漫长的夜晚。漫长到我都开始盯着仍在晃荡的灯绳,数着它摆动的次数了,然而这样的行为也在它很快停止之后无法继续下去。我只能把脑袋缩回盖毯里,祈祷自己因为吸入自己吐出的过多的二氧化碳而昏迷过去,但不到一会就因为过于难受又把头伸出来开始大口喘气。再看向时钟,竟然已经接近零点了。明明今天发生了那么多离奇的事,无论身体还是精神上都百般受创,此刻我却不能好好休息的原因,毫无疑问就是所处的地点同样过于离奇。

“日影同学……还没睡么?”

看来是黑夜中我的喘气声过大,不小心让正道寺听到了。不如说在女生的房间里还在盖毯的下面发出可疑的喘息声,无疑是万死莫赎的变态行为。想必我在正道寺心中的地位也已经下降到和路边的垃圾一样的地位了吧,不对,应该说是已经根本没有再下降的空间了么,因为自己的行为而身陷绝望的我极度悲观的这样想象着。

“嗯,伤口传来的感觉一直让我合不上眼……”

为了掩盖我的行为和心思,我只能随便扯了个谎糊弄过去,没想到正道寺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不再回答。当我心惊胆战地觉得自己终于要被当作猥亵犯绑成龟甲卷上几层布点起火从窗口扔出去时,正道寺终于开口了:“你从妈妈那里听到了么?”

“什么?”

“杀人犯的事情。”

尽管一开始不明白她指的是哪一件,但是下一瞬间我就反应了过来。

“毕竟我家比较小,在客厅里的声音基本在哪个房间都听得到。”

“抱歉,我不是故意想问的……”

“不会哦。倒不如说,该道歉的是我。我一开始就该和你说清楚的。”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从床上又传来正道寺微微移动的声音。随后,她像是在下定决心般深深吸了口气。

“日影同学……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正道寺的语气中带有一丝不容拒绝的魄力,正如她的母亲一样。我靠着胳膊肘撑住从盖毯中爬起来,却看见正道寺脸颊泛红,慢慢将手放到睡衣的衣摆上。那细长的手指因为害羞而不停颤抖,怎样都抓不牢。

“正、正道寺……?”

“呼……”

没有理会我的话语,正道寺短吁一口气,咬紧牙根用力抓住衣摆。接着,她缓缓撩起睡衣,露出下面白如陶瓷的丝滑肌肤。尽管我的脑袋完全跟不上事情的发展,但我的视线却被牢牢吸住了,理性就如同随着流水冲进琵琶湖一样消失不见,我呆然地看着正道寺等待着后续的发展。

然而当睡衣撩至接近胸口部位的时候,我没有聚焦的目光终于还是集中在了那与白皙的皮肤格格不入的东西上。那是位于正道寺瘦削的后背偏向左上,像蛆虫伸展自己的身体一样尽显狰狞的疤痕。

“在我转身逃跑的时候,那个人就是这样。噗的一声,把那把刀刺进我的背后。”一只手维持着撩到刚好能露出疤痕的位置,正道寺的另一只手作反手握刀状,看似轻描淡写的往前刺出,“差一点就刺中心脏。即使如此,据说我也数度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样子,差点就活不过来了。”

我想象着那副场景,只觉得寒冷爬上脊背。而正道寺总算放下了衣服,接着满脸通红地长舒了一口气。

“还请不要告诉别人……我还是第一次给家人以外的人看这个伤口。”

我没有回答,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即使如此,正道寺也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她将双腿也从盖毯下移出,变成坐在床沿的姿势。

“再稍微谈谈吧?关于那起事件。”

“再谈谈是指……?”

“什么都可以哦。”正道寺闭上眼睛,似乎在稍稍回想着什么,“被刺的原因也好,在医院里治疗时发生的事情也好,杀人犯最后的结局也好,我什么都会告诉日影同学的。”

“医院里发生的事?”

其他两个还好,多少能从正道寺以及她的母亲的发言中猜测一二。医院里发生的事情,难道是接受治疗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差错么?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正道寺不知为何露出有些羞涩的表情:“你,你想听那个么……听了不要笑哦?其实那个大部分都是我自己的妄想导致的就是了……”

“就像刚刚说的那样,虽然没有被刺到心脏,但是肺部被很干脆的刺穿了,而且好像很严重的样子。术后康复的时候为了复健而开始进行轻微程度的锻炼,结果自那以后就作为习惯保存了下来……啊、不对不对!是说医院里的事情来着。对了,日影同学,你看过《达芬奇密码》么?”

“看倒是看过,不过说实话内容忘得差不多了。”

我如实回答道,同时总觉得这样的对话好像在和某个面具妖怪交流时出现过。

“就是那个啦。杀手潜进医院里面,把清洁剂用针管通过脖颈的动脉注射进看到了案发过程的人的血液里那个。”

“哦——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确实有点印象。不过,现实里很难出现那种事情吧?”

“我那时候还小,分不清这种东西啦!”正道寺满脸通红地反驳我,“而且我还看到了那个杀人犯的脸哦?怎么想都会被他追到医院里来吧!虽然最后并没有出现……但是那段时间躺在病床上一动不能动的我,真的很害怕那种事情,所以基本每天醒着的时候都是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出入病房的人,直到太累而昏睡过去……虽然现在想起来确实很幼稚,但是那时候的我,就算在离开医院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如果身边没有人我都不敢睡着。”

说到这里的正道寺看着我,将双手交叉在胸前,露出了恬静的微笑。

“不过,现在有日影同学在这里。不仅阻止了杀人犯,而且还像这样陪在我身边。我很感谢日影同学哦。”

“不,我的话……就算不是我,其他人也能做到这种简单的事情吧……”我畏缩的退后一步。

“但是,保护我的不是别人,正是日影同学不是么。”正道寺毫不犹豫的向前一步。

“所以说……这不是……”

我不由得感觉脸上痒痒的,然而手掌的伤让我无法去抓,我只能低下头企图用肩膀蹭我的脸颊。就在这时,意想之外的触感从脸颊处传来,我不自觉的抬起头,发现正道寺用手抚住了我的侧脸。

“日影同学,是我的英雄哦。”

正道寺脸上绽开的笑容,正如四月的初樱般美丽动人。

追逃游戏就到此为止吧。此刻如果不是良机的话,什么时候才能称作良机?只要在这里再向前一步,从今以后就不用再在青春的角落里盲目的打转,玫瑰色的校园生活触手可及,你明白做出行动有多么的重要么?只要一步就好,哪怕半步也好,你就当被我骗了在这里迈出去吧,或者干脆就像之前的两次一样,将主导权交给我吧!

开什么玩笑。被捏造出来的英雄,还能被称作是英雄么?我拼命向着自己企图占据身体控制权的恋心解释着。如果就在这里迈出了那一步的话,那就真的是着了那个面具妖怪的道了,然而男女之间绝不是靠什么吊桥效应或者英雄救美就可以像鞋带一样绑起来的关系。比起行动,更重要的是不要被氛围左右而丢掉自己的原则!

难道你这窝囊废不想看真理之门那边的世界么?!恋心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虽然想,但不是现在!这种事应该等事件结束一切尘埃落定以后,以正常的手段交涉后再进一步确定关系才是!我死守着自己的原则,拼命反驳道。

我不管了。你这没用的家伙就这样抱着你那同样没用的尊严在琵琶湖里溺死,化作会把水边的情侣拖下水的湖中妖怪吧。

他终于不再说话了。心怀鬼胎的我最终还是不敢直视那个笑容,只能对其报以沉默。大概盖毯下紧握的双手里伤口又开始流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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