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同学?你看上去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没事吧?”
第二天早上,当我小口啜饮着好像是用昨天火锅吃剩食材做的味噌汤时,正道寺一脸担心的问我。我勉强露出笑容摇了摇头。
我记不清在梦到面具妖怪以后究竟过了多久才睡着,倒不如说我在那时根本不敢再睡下去,生怕梦里再蹦出什么奇怪的东西。结果直到最后实在止不住想要重聚的眼皮,再睁眼时就是已经被正道寺叫起来的时候了。
即使如此,面具妖怪最后的一句话好似在我的心中放入了一个永不停止的陀螺。虽然活动手掌拿起筷子时的刺痛是如此的真实,但是我想不起来自第一次遇到面具妖怪直到昨天为止之间度过的时间也是事实。于是我转而指向另一件一直同样被当作无关紧要而扔在一旁的事,但是让我说出杀人事件究竟从何时开始,就更让我坠入记忆的迷雾里。越是思考,就越觉得自己的回忆像一个大洞。
不,大概我一开始就知道了,从开始发生的一切都存在着难以忽视的违和感,但是我却从没有思考过这些违和感出现的原因。难道正是因为我处在梦境中,所以才会对发生的不合理的事情选择忽略么?即使我这么问自己,也找不出答案。
结果还是得去问那个该死的面具妖怪。“剧终”。The end。也就是事件结束,戏剧谢幕的意思。难道说解决掉这次杀人犯事件以后,我的一切迷惑也会迎来结束么?早知道就不问什么梦境云云的问题,让那个面具妖怪好好解释清楚就好了,虽然我感觉她很可能会继续用天机糊弄过去。
“总之,佳奈最近几天就尽量待在家里吧。”
“但是,今天上午还有福利院的打工……”
“那边我会打电话解释的。不要让我担心。”
正道寺的母亲的语气不容置疑,认真的眼神中透着温柔,正道寺只能老老实实低下头回答到“您说的是”。按理来说,这里我自然是支持正道寺的母亲的一方的,但是不知何种心思作祟,我一下从餐桌边站了起来说“这可不行”。
“哎?”
不仅正道寺的母亲用刀锋般锐利的目光割过来,正道寺也一脸惊讶的看向我。我和正道寺的目光对视,回想着昨天和正道寺在古书祭上的约会,遭遇杀人鬼的袭击,以及夜晚正道寺的独白。如果那一切也是梦境的话……
不对,我狠狠摇了摇头。哪怕是在梦里,也不应该将正道寺的安危开玩笑,为了解决杀人案而让正道寺出门,那岂不是把她当作单纯的诱饵了。更何况,关于那些空缺的记忆很有可能只是刚起来脑袋还没完全睡醒罢了。归根到底,世上哪有如此真实的梦?虽说人生如梦周公梦蝶,但梦境归根到底与现实有名为荒诞与正常的边界,也没有什么证据证明我现在仍在梦里……
当我从思考里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正道寺和她的母亲保持转过头看向我的模样有点不对。与其说是等待我的回答,倒不说是无法动弹的样子。房间内仿佛被抽空了色彩一般缓慢陷入沥青之灰,站起来时被身体碰到而溅出的汤汁在空中定格,整个世界宛若已经死去般不再发出一点声音。因为眼前过于荒诞的情况而陷入魔愣的我,突然感到一股热流从鼻腔内流出,用手擦掉一看,竟然是鲜红的血。
“你的时间不多了。”面具妖怪的声音在我耳边低语,“要快!”
看着我手上的鲜血,我不知为何一阵脑内一阵晕眩。世界的视野仿佛要再次整个翻转过来一般天旋地转,我不由得倒回椅子上。
这到底算是哪门子的梦?会有痛感的梦?还是说我已经死了,现在是在哪个恶趣味神明的箱庭里重复着这样的小丑剧?
“日影同学?你看上去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没事吧?”
当我小口啜饮着好像是用昨天火锅吃剩食材做的味噌汤企图冷静下来时,正道寺一脸担心的问我。我勉强露出笑容摇了摇头。
我肯定漏掉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是在这起杀人案,乃至正道寺,甚至这场梦境以上的非常重要的事情。然而当我紧紧逼在自己的思维背后,让它像烧红铁蹄的烈马般奔驰时,最后出现在脑海内的却是揽镜自照般的自己的脸。
“总之,佳奈最近几天就尽量待在家里吧。”
“但是,今天上午还有福利院的打工……”
“那边我会打电话解释的。不要让我担心。”
正道寺的母亲的语气不容置疑,认真的眼神里透着温柔,正道寺只能老老实实低下头回答到“您说的是”。
“这可不行!”
“哎?”
我不由得从餐桌边站起来大声说到。不仅正道寺的母亲用刀锋般锐利的目光割过来,正道寺也一脸惊讶的看向我。
“就算这几天逃避也是没用的。那个杀人鬼在昨天没有达成目的,今后肯定会变本加厉,哪怕在家里也是不一定安全的。”
当我说到这里时,正道寺的身体很明显抖了一下。我对让正道寺觉得害怕感到非常愧疚,但只能继续说道:“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她做出不可意料的事情以前将她击败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那种事情交给警察去做就好了。”不为所动的正道寺的母亲眼中露出冷光。
“这么说着已经过了多久了?从第一起案件直到现在,不是一直没解决么!”
“那也比你一个孩子胡闹要强多了。”
和刚才的荒谬幻视相比,这是多么符合常理的话。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做出的是何等胡来的发言,只能精神萎靡地坐回座位。
“……对不起。”
“我理解你想保护佳奈的心情。但是你并没有能负担得起这个想法的能力,不是么?而且,别说去击败她,我反而更担心你会被那个杀人犯报复。”
“。”
确实如此。同时,一个可怕的想法从我的脑内诞生了。
正道寺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隔了好一会儿,等我们之间的对话结束后才小声说到:“吵架是不好的……”
餐桌上陷入尴尬的沉默,看来是我刚才不讲道理的抗议把气氛弄僵了。然而我现在一心离开,所以并没有想继续交流下去的想法。于是我在将筷子放上碗,双手合十并轻轻说一声“多谢招待”后说到:“非常感谢能让我借宿一晚,那我就不继续打扰了。正道寺同学也不用送我,现在就好好在家里休息吧。”
“啊……那个……”
当我起身之后,正道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当我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她时,她充满顾虑地叹了口气,小心的说到:“日影同学……不要做傻事哦?你现在的表情看上去好可怕……”
我向她点点头。即使如此,她的表情在我出门以前也仍然保持着不安的样子。
无论这里是梦境还是现实,都不应该做出让正道寺受伤的事,只能说刚才的自己确实因为过于异常的事态,只想着尽快把杀人案解决而慌了神。而且比起让正道寺来引杀人鬼出来,我自己现在不是更好的人选么?
然而,在我走出正道寺家门以后,我意识到另外一点。
我还完全没有考虑好如何对付那个杀人鬼。
幸运的是,我还有至少几个小时思考对应方法;不幸的是,即使没有开始思考我也能预知到,像我这样可悲的体格根本没有什么方法对抗那个杀人鬼。
……预知?
我的脚步停了下来,脑袋里回想起昨天遇到杀人鬼时的情景,具体来说就是预知到自己死期将至的想法。究其原因,就是预知到了杀人鬼的动作,推测出自己没有反应的时间才产生的那样的想法,只是当时的案件发生得过于突然,以至于让我忽视了这一点。
原来早在之前就出现过这种现象了吗?
“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事。”
这样的方法可行么?冷静,仔细思考。
我是会从各种角度详细的考虑事情,直到事前准备得算无遗策为止都不会行动的人,倒不如说就算错过时机,也要继续周详的考虑。但是当像这样面对一个自己无法回避的事情,而自己却怎样都无法得到一个完美的对策时,我终于意识到自己过去的作风确实有些问题。面对这种在近乎无解的困境中寻求生机的问题,从来不像零和游戏一样有百分百的必胜法。
片刻之后。
“只有这样了吗?”
我喃喃自语。
可是,这样的话。
“不对吧,漏洞百出。”
近乎全靠着那个面具妖怪所说的来自潜意识且不可控的预知,就如堆积起来的砂之塔一般不可靠。一旦在对峙过程中预知现象突然消失,我就毫无疑问的完蛋了。
但是,我却产生一种“这样就好”的想法。要说为什么,因为当我想到这全靠可能性才能施行的对策时,已经预知到了成功的未来。
现在唯一剩下的,就是在这起事件结束之后会发生什么的不安感。
那个面具妖怪的目的。我做这个梦的原因。归根到底,这真的是梦么……?我到现在还是有种不真实感。然而至今为止的矛盾与不合理,不合逻辑的记忆缺失,确实很符合梦境里的情况;就算觉得肯定有更为合理的答案,但目前为止唯一能解释的也只有这个结果,正所谓选项只有一个的选择性思考。
当排除了所有其他的可能性,还剩下一个时,不管有多么的不可能,那便是真相。
好,就这样决定吧。尽管这毫不符合我稳妥近乎于消极的作风,但这对现在的我来说是毫无疑问的真实。
我再次开始前行,宛若在梦中漫游。
这场能剧该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