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妖师在骗了我家一大堆的钱以后说无法解决。医院的医生用解离性人格障碍来糊弄我。结果到最后，什么事情都没能弄清，只是白白浪费了金钱和时间，我的身体也在检查的时候被看了个精光。真是没有一件好事发生。”
六条自嘲般地说到。
“不觉得太过愚蠢了么？早知道会是这个结局，一开始就不要这么做就好了。反正我已经习惯了像这样独自一人的生活，也做好了今后的一生也要就此度过的觉悟。”
“……”
未来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姑且不论。
看来六条过去真的有想要改变现状的想法。
一次次的期望。然后，一次次的失望。
不知何时，就放弃了改变，选择随波逐流。
生活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
想象一下，那是怎样的心情？
与我在短暂的春假里，一个人寂寞的躺在医院里的两周时间相比——自初三开始直到现在为止，一直以这样的方式生活。
在那双眼中映出的是何等景象。
在那颗心灵里，就像快要坏掉般，紧拥着哭泣的自己跳起舞。
在漫长的时间里。
“你的眼神，就跟那些骗子一模一样。温柔，而又虚伪。”
“……”
六条像是想把我的怜悯吐出扔掉一样地说着。
“我需要的，只是和以往一样的忽视与漠不关心。没有什么比维持这样完美的关系最重要了。如果你以为我是值得同情的一方，那就大错特错了。我从一开始，就是站在加害者的这边啊。”
“……”
六条微微一笑。
“要是你保证能做到我以上所说的忽略与冷漠的话，就举起剪刀手给我比一个欸嘿颜，日影同学。除此之外的任何行为，我都将视作敌对行为而加以攻击。”
“……？”
令人完全陷入迷惑的话语。
这已经从根本上超过了恐怖的程度，直接朝着鬼畜的尽头踩满了油门。
何等鬼畜的女人。这是何等鬼畜的女人。不仅在身体上，连精神上也要对我做出如此险恶的摧残么……！
然而，我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只能举起双手。
在脸颊两侧比出剪刀手。
然后，眼睛盯向房顶的斑点。
——还不如杀了我呢。心如死灰的我这样绝望的想到。
“了解。”
似乎是看到了满意的场景，六条放心地露出笑容。
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单方面的施暴，没有商谈的交易，只有单方面的接受——即使如此，没有让对方付出任何代价就相信对方的六条，实在是太过天真。
“那么，今后也请不再指教了，日影同学。”
六条移开了只差一丝就能在我的皮肤上戳出一个洞的圆规。我终于可以把因为一直张着嘴而差点从嘴角溢出的唾液咽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然后，是置于口腔内的小刀。
“……啊？”
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那把小刀，极为温柔而迅速的划过我脸颊的内壁。然后，在我因吃痛而下意识紧闭嘴巴之前，六条将小刀抽了回来。
我当场蹲下，用手捂住自己疼痛不已的脸。
“……呜。”
“没有发出惨叫声么。真是勇气可嘉。”
六条的话语中，完全没有透露出赞赏的语气，反而更像是在嘲讽。
“只是割破了内壁而已。在外面看来也完全没有任何痕迹不是么？不过，如果不想发炎，最好现在去医务室处理一下伤口吧。理由的话，对，就说你跳下楼梯的时候牙齿不小心咬到了就行。我可真是善良，为你想得如此周到，你可要好好感谢我。”
“你、你——”
当我抬起头，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又将那把小刀举起，横在我们的中间。我的嘴巴条件反射般的紧闭起来。
“这是对于你擅自打探我的情报的惩罚。如果像刚才那样做出了约定，却不好好遵守的话，就会有比这痛苦上千倍的事情在等着你。”
六条俯视着我，用轻蔑的语气说到。
“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像从前一样，好好的无视彼此，和睦的相处吧。明天见了，日影同学。”
这样说完，也不管我如何回应，她收起小刀，迈着轻快的步伐，几步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尽头。
“……这算什么事啊。”
和普通人的脑部结构完全不同。无论是深闺大小姐的印象也好，冰山美人的印象也好，在刚才的状况中都已经在粉碎成灰以后被风吹走了。现在我对她的印象，就只剩下施暴狂这一点了。
我终于还是撑着地板，从地上站了起来。
为了确认伤口的情况，我不顾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持续的疼痛，小心的用舌头舔了一下内壁的伤口。
“……”
是熟悉的铁腥味。
不过，这种程度的伤口，还不要紧。不如说，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只是这个程度的话，我一点问题都没有。
然而，造成的心理阴影，大概在一段时间以内都不会消失吧。
只要看到类似针状的东西，就会下意识的拼命咽口水，如果看到能塞入嘴内大小的刀具，嘴巴就会条件反射的闭上。最可怕的，只要看到欸嘿颜，就会想到自己不堪回首的屈辱过去。
什么叫一点好事都没有啊。我这边才是一点好事都没有不是么？我现在都想哭了。
“咦？日影同学在这里做什么？”
正道寺从楼梯间的拐角处走了过来。
好像是把工作收尾了。
就像动画里的英雄姗姗来迟一样。
不对，应该说来的时机刚好么？
“你还没准备回家么？”
正道寺问到。
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而就在刚才，我们才在教室内讨论过的六条枫桦，在这个楼梯间里对我做出了她完全想象不到的恶行。
这样就好。我可不想再把她卷入更多的灾难里了。
“正道寺，你说你一开始向六条搭话了对吧？”
“什么？啊，好像说过。作为班长，了解并帮助班上的每个人是这个职位应尽的义务呢。”
“那，你最近有遇到过那个罪犯的袭击么？”
“？当然没有啊。最近每天都是母亲来接送我的，平时我也好好的遵守老师说的话，没有在太晚的时间在晚上出门。”
“这样就好。请就这样继续保持下去！”
“到底在说什么啊，日影同学？”
正道寺用手撑住脑袋微微歪头，露出一脸的困惑。
“而且，现在也实在有点晚了。果然还是坐我母亲的车一起回去吧？”
“不用，我现在就离开。”
我这样说着，离开正道寺的身边，几步就跳下了阶梯。
“啊！喂，不要在楼梯间里跑动！风纪委员的规矩都忘记了么！”
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当然是把正道寺的声音以及之后的说教都当作耳边风了。
跑起来。
不管怎样，先跑起来。
高二年级的教室位于四楼。从刚才她离开的时间来看，应该还勉强追得上。
拐弯。然后，无视台阶的数量，几乎是以飞行般的姿势从上一个平台落到下一个平台。
膝盖立刻发出承受不住的呻吟声。
脚底板因为与地板过于强烈的撞击而发麻。
即使这样，我也毫不踌躇的迈开步伐，拐弯，然后再次跃下楼梯。
毫无疑问，以六条目前的生存方式，她是绝对不可能参加任何社团活动的，所以她的下一个目的地一定是校门口。
同时，也肯定不会想到，刚刚才被虐待过的我，会以这样的速度冲下楼梯。因此，以这样的速度下楼，一定肯定能追上她的。
这样想着的我，最后在离一楼的楼梯口只剩最后一节的地方停下了。
六条枫桦就站在那里。站在一楼的楼梯口处，仿佛在等待我的到来一般，侧身看向我。
也是，下楼时那样大的动静，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到呢。
“真是让人吃惊。”
以极度沉静的语气说着。
“虽然并非没有被报复的前例。但像这样在被伤害之后立刻打算反咬一口的，你可是第一个，日影同学。就让我夸奖一下你的勇气吧。”
“第一个……？”
也对其他人这样做过？
仔细想想的话，她对待我的方式实在是过于熟练。也就是说，对于其他也被袭击的同班同学，也曾用和刚才那样恶魔般的处刑让他们闭嘴么。
……这家伙真的扭曲得厉害啊。
“而且，嘴里的疼痛不是那么容易消失的。一般来说，现在的你应该还蹲在地上无法动弹才对。从这一点来看，你的忍耐力也是属于超人领域的存在啊。受虐狂（sadomasochism）？”
“才不是！”
之前的欸嘿颜也好，现在的受虐狂也好。为什么这家伙会知道那么奇怪的单词啊？
不过，能瞬间理解她的意思的我，肯定要更加奇怪就是了。
“是么。那么，也就是说你只是单纯为了复仇而来吗？明白了。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生存信条，我也不讨厌哦。所以，我也早就做好打破这信条的准备了。”
这么说着的六条，只是将之前刺入我嘴里的小刀重新拿了出来，然后，将其在我们之间举起。
虽然在现在吐槽已经有些太迟了。但那绝对不是能带到学校里的正规物品吧？
“我就让你先手吧。而且你现在在楼梯上面，而我在下面，从地势上来说也是你占优。如果你需要武器的话，我可以把带着的雕刻刀或者剪刀借给你。这样一来，我们之间的差距就平衡了吧？”
“你是哆啦A梦么！”
之前的硬皮书也好圆规也好，这家伙身上到底还藏了多少东西？
明明六条只是在手上拿着小刀。我却总有种错觉，仿佛下一秒她就会从不知道哪里掏出连我都想象不到的凶器朝我倾泻过来。
狂犬不吠。
“不，不对。我也不是来复仇的。”
“不打架么？”
六条发出了极度失望的声音。然而，她仍没有放下手上的小刀。
“不过，之前也有借着这样的话语，然后在近处突然偷袭的鼠辈呢 。说说看，既然你既不是受虐狂，也不是为了复仇，那你这么急忙的赶下来是为了什么？”
“也许……”
我深吸一口气。
“也许我有办法能帮到你。”
“帮到我？”
六条不屑的用鼻子喷出气息，发出一声冷笑。
那是开战前的宣告。
“我在刚才就已经告诉你了吧。对待我最好的方法，就是无视我的存在，而不是拿着你那廉价的同情来羞辱我。”
她向前一步，将一只脚走上阶梯。然后，弓起身子。
“别开玩笑了。你根本不明白接近我会有怎样的后果。你也根本不明白——这边是怎样的世界。你只是个对着新奇事物兴趣盎然的小鬼头罢了。”
战斗已经一触即发。只要我先一步做出动作，她就会以猎豹扑食般的速度冲上来吧。
因为我刚才就已经领教过她果决的性格，所以我能确定这一点。
叶公好龙么？
所以，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用手指撑开嘴。
用拇指顶住右边的脸颊外侧，将位于脸颊内侧的部分翻出。
“……喂。那是什么。”
看到那副场景，哪怕是六条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你……怎么会……”
无需过多的解释，只以事实说话。
刚才在脸颊内侧被小刀隔开的细长伤口，已经不留一丝痕迹的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