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唐天苦着脸坐在椅子上,瞪着面前自称夏灵韵的少女。
他们正躲在——按珑月的话来说,是暂时隐蔽,观察情况——一家快餐厅里。隔着玻璃,可以看见外面正因为他们引起的骚动乱成一团。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很奇怪,总感觉自己那时候好像变了一个人。那种暴力至上的意识,根本就不属于他。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刚才在街上和夏灵韵的冲突被别人拍下来,那么他绝不会有好下场。
然而,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并没有相应的自觉,而是和珑月一起饶有兴致地观察窗外的景象。唐天忍不住说道:“那边内个谁……”“如果你是在叫我的话,你的称呼错了。我已经说过,我叫夏灵韵。”夏灵韵没有收回视线,说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那自来熟的态度是怎样?我们之间的关系根本就没有好到互相介绍的地步吧!难道你也和珑月一样,觉得互报名字之后就算熟人了?唐天暗想。
“你刚才是不是在想对我没有礼貌的事情?”珑月忽然开口。
“不不,怎么会啊……话说,夏灵韵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唐天冷汗直冒,连忙转移话题。
“都到现在了还不明白吗?”夏灵韵叹了一口气,说:“我说你啊,有那种超越人类的力量,你都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感觉是指?”唐天问道。为了防止快餐厅被点燃,他决定和夏灵韵对话。
“嗯?”夏灵韵满脸不解。显然,唐天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外。
“事实上,我今天才学会运用这份力量,所以你最好不要指望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哦。”
“这样啊……没差,反正你已经踏上这条路了,早晚也要面对这个问题的。”夏灵韵说。
珑月的身子轻轻一颤,不过没人注意到。
“拥有这份力量后,你想过自己是多么特殊的存在吗?”夏灵韵认真地问道。
唐天一怔。他只想过如何将自然之力用在对抗怨灵上,其他的还真没想过。
“我不觉得自己有多特殊啊。老实说,一周前我还是一个很平凡的人,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唐天说道。
“果然是新手啊……”夏灵韵摆出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说:“我们所拥有的力量,无论使用怎样的科学原理,都无法解释,至少现在的人类不行。这样的话,我们不就是区别于‘普通人’的异类吗?你晓得‘异类’会受到怎样的待遇吗?”
唐天表情一变。他怎么会不晓得?身为异类的那些日子,被人群排斥、被当成疯子的经历,就算自己再怎么装作不在意,还是在他的心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看样子你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啊。”夏灵韵点了点头,说:“这样解释起来就方便了。身为被别人排斥的‘异类’,想要摆脱那种——怎么说呢,恐惧还是孤独?算了,不重要——总之想要做到那种事,需要同为‘异类’的同伴,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吗?”
唐天明白夏灵韵的意思。这就像一个中国人在一堆语言不通的外国人里,总会觉得同胞更可靠一样吧。
“所以说,你找上我,就是想要一个‘同类’?”唐天问道。
“没错。所以,不知姓名的先生,有没有答应的打算啊?”夏灵韵翘起了腿,问道,好像根本没考虑唐天会拒绝。
“不过,夏灵韵,我想问你一件事。”
“问吧。”
“‘同类’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唐天问出了他最大的疑问。确实如此,就算他一向被当成不正常的人,他也没有试图寻找能理解自己的人。对他来说,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无法理解自己,那又如何?自己做好自己喜欢的事情就行了。
“我不清楚你有过怎样的遭遇,但你应该清楚我们这样的‘异类’有多么少吧。这样的我们,想要找见自己存在的意义,仅仅靠自己是很难做到的吧。为什么是我——与其这样问,还不如在别人身上寻找答案,你怎么看?”夏灵韵对唐天伸出一只手。
唐天明白,如果握住那只手,自己就会彻底改变夏灵韵的命运。难以言喻的不安始终萦绕在心头。唐天向珑月投去求助的目光,而后者说道:“唐天,你自己决定就行了。我不会干涉你的选择,毕竟,人是社会性生物。”
唐天深吸一口气,伸出自己的手与夏灵韵紧紧相握,说:“我也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唐天,也请你多多指教。”
这是两个身怀超人之力的人正式有所联系的一刻。
等到外面的骚动平息,三人离开了快餐店。
“从刚才我就很好奇,你是谁啊?和唐天有什么关系?”夏灵韵指着珑月问道。
唐天和珑月对视一眼,接着珑月说道:“叫我珑月就行了。至于剩下的,就让唐天和你解释吧。”显然,她不想和夏灵韵多说话。
于是,唐天便将他知道的解释给了夏灵韵。起先,夏灵韵的表情很淡定,但听到后面渐渐精彩起来。那副神态,简直就像看电影时放到了精彩片段而兴奋一样。
听完了唐天的叙述,夏灵韵为过大的信息量而头疼。“珑月是自然之魂,然后你是自然魂使。我们使用的是自然之力……对了,那个叫自然核心的能不能让我也看看?”
“不行。星空之泪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入的地方。”珑月说道。尽管是毫不留情的拒绝,但她的语气中没有任何的感情,反而让人感受不到半点恶意的存在。
“什么啊,真小气……”夏灵韵不满地说。珑月没有理会她,气得她跺了跺脚。
“算了。唐天,那自然之力是从哪里来的?”夏灵韵问唐天。
“啊?这个……”唐天傻眼了。虽然他用过自然之力,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无奈之下,他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珑月。
幸好,珑月给出了回答:“自然之力来自自然核心,在天地双脉之间循环。只要自然核心尚在,这个世界上的自然之力就永不枯竭。”
“所以说,唐天用的就是纯粹的自然之力喽?他不能像我一样,用冰与火吗?”
“操纵元素的基础就是能调动自然之力。在你没有觉察的时候,你已经通过呼唤自然之力将元素召唤了出来。对于熟练的人来说,这就和呼吸一样自然。”
“身为自然魂使,唐天当然拥有掌控元素的能力。不过,那需要契机。”
“但是,唐天会掌控什么元素啊?一个人能掌控的元素总是特定的吧?”
“那个……”唐天试图插话。
“一般的元素掌控者能掌控一种元素,而你能掌控两种元素,这已经是很罕见的了。不过,自然魂使拥有掌控全部元素的潜能。当然,只是有潜能。事实上能否做到,还是取决于他自己。”
唐天一脸苦闷。明明是在讨论自己的事情,但竟然没有他说话的地方,完全是珑月和夏灵韵在对话。这样下去,感觉自己的存在感被就要被抹掉了。不行,要想办法加入对话。
“不是什么样的人都能成为元素掌控者吧?”他说道。
二女的目光终于移向了他。“怎么了?”唐天有些紧张,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没错,之前就说过,能调动自然之力是掌控元素的第一步。不过,像夏灵韵这样天生能和自然之力亲和的人是极少的。这份力量,可是不廉价的。”珑月说道。
夏灵韵皱了皱眉。她总感觉珑月的话里有别的意思,但又说不清是什么。
算了,不管了,反正和我没有多少关系。她这样想。“唐天,我们找一个人少的地方继续吧!”她提议道。
“啥?继续什么啊?”唐天不解地问道。
“之前被打断的切磋啊!”夏灵韵做出一副“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的表情。
“我为什么要陪你玩啊?再说,那不是很危险的吗?”唐天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喂喂,你不是已经答应了成为我的同伴吗?奉陪一下有那么难吗?至于危险的问题,根本就不存在。如果我没有控制分寸,你现在还会什么伤都没有吗?我遇见你这样的‘异类’可是第一次,怎么会伤到你呢?”说罢,夏灵韵也不管唐天怎么想,拉着他就要离开。
“你对于‘同伴’的理解就是打架的对象吗?珑月,你也说点什么啊!”唐天只能向珑月求救。
“嗯,在实践中运用自然之力可以增强你对它的理解。”珑月说道:“夏灵韵对自然之力的运用已经算是摸到了门道,观察她的运作方式也对你有帮助。”
“这样啊。所以,走吧!”夏灵韵脸色一喜,就要带走唐天。
唐天心一横,调动了自然之力。夏灵韵只感觉手上传来一股巨力,使她前行的脚步为止一顿。任凭她如何使力,唐天都如同一座山岳一样难以搬动。同时,唐天暗暗发力,要用自然之力震开夏灵韵的手。
好啊,那就陪你玩玩。
夏灵韵也用上了自然之力与唐天抗衡。在珑月眼中,自然之力以两人为中心疯狂汇聚,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然而,唐天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他今天才真正得到自然之力的认可。
角力很快分出了胜负。唐天拼命反抗,但还是被夏灵韵拖着走。情急之下,他向远方一指,喊道:“看!怨灵!”夏灵韵下意识向那个方向看去。从唐天口中,她听说了这种怪物,自然对其极为感兴趣。
就在她注意力分散的同时,唐天身上的自然之力爆发了。猝不及防下,夏灵韵被迫放开了唐天,身子不受控制地后退一步。等她回过神来,唐天早已不见踪影。
可恶的家伙!竟然被他同一招耍了两次!夏灵韵恨恨地咬着牙。等我找见你,一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唐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终于摆脱那个暴力女了。说什么同伴,她就是想要一个打架对象吧!
“唐天,你做的事情很惹夏灵韵生气的。”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珑月……就算你这么说……”
“人类应该可以通过言语上的交流来促进相互理解才对。为什么你第一时间想要逃跑呢?”珑月问道。
唐天怔了怔。他也说不清楚这个问题。或许,是他不愿意去想吧。
“她不会再追上来了吧?”他问道。
珑月点了点头说:“之前被她找见,应该是和怨灵战斗后被她锁定了你身上的气息。现在距离很远,她应该已经感应不到你了。”
唐天松了一口气。
“不过,既然在同一座城市,你还是做好再次碰面的打算吧。”珑月的下一句话再次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此时,黑暗的角落里,新的恶意正逐渐逼近。没有人知道,下一场冲突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