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与暮

作者:韶空 更新时间:2020/10/15 17:04:54 字数:3005

什么也感受不到,什么也没有。只剩空洞,只剩冰冷,一片空白,一片虚无。

……

失去归所的少年倚在墙边。身着褴褛的白衣,白色长发凌乱地挂在肩上,染上的灰尘格外显眼。零乱的发丝基本盖住了脸。碎发之下是绝美的容颜,银白的眼瞳中却没有一丝温度。仿佛没有呼吸,只是一具没有生命的人偶,一动不动。

一片纯白之中突兀的染上一片暗红,还在不断漫延。

……

“你……怎么了?”衣着同样褴褛的少女小心翼翼地像少年靠近。少女的眼神刚瞟到一眼猩红,就立马把目光移开。

眼前的少年甚至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喂喂?”少女咽下一口口水,用颤抖冰冷的手在少年的眼前晃了好几下。

她好害怕这只是一具尸体。

虽然在这乱世中,巷子里出现一两具尸体也不稀奇。

少年木然地将无神的瞳仁转向自己。二者对视,少年苍白的眼眸中倒映出少女模糊的身影,少女却未曾感到他在看着自己。

少女惊吓一跳地同时也将悬着的心放下了。

太好了,还活着。少女不知为何,眼泪已经涌出眼眶。

少年缓慢地伸出冰凉的手妄图试去少女眼角的泪水,却让她的脸颊染上了血色。刚触碰到她脸颊的那一刻,少女打了一个寒战,随后便握住了少年还没来得及放下的冰冷又沾满鲜血的手,企图将自己的温度更多地传递给眼前这个陌生且不知名的少年,即使自己拥抱着这样的冰冷。

少年没有抗拒这名陌生少女的怀抱。

少年能感受到,少女在悲伤,在恐惧,尽管自己已经完全麻木,没有任何情感。

“你……叫什么名字……?我,我叫苑。”少女吸了吸鼻子,带着一丝哭腔问道。

“……”

“我想记住你……”

“白。”少年干裂苍白的薄唇翕动着。

“我可以叫你小白吗?”

“……”

“我们……能做……朋友吗?”说出朋友二字时,苑明显犹豫了一瞬,拳头握紧,指尖陷入了掌心。

“……”

“当你默许了哦。”苑苦笑着,拳头松开了。

苑咬着嘴唇,犹豫着,还是缓缓吐出一句关心的问候,“你受伤了……看起来很严重……”

“……”

“我可以看看吗……?”苑微微颤抖的手攥着衣角。

“……”

少年没有反抗,任凭苑解开自己的衣带。

内衫已经浸满了红渍。

揭开最后一层衣物,躯干上、双臂上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映入苑的眼帘,苑怔住了,满眼的绝望。

这样的伤势,就算有人愿意投入大量药物治疗,也基本判了死刑。

终是没忍住,苑的胃部一阵痉挛,突然发软的手脚无法支撑自己,瞬间跪倒在地,胃酸顺着食道逆流而上,少女痛苦地呕吐着。

“……”

“哈……哈……”苑喘着气,勉强笑道,“……我没事哦。”

尽管少年仍旧木然地看着空气,但她还是很逞强地支起身子,擦了擦嘴,“你的伤看起来……真的很严重,但是相信我,一定会有救的!……我一定会找到能治好你的大夫的!我是绝对不会放弃你的!”

红日又落下半截,天边云层晕起一片昏黄,已近暮色,停在树梢的一对寒鸦比翼而飞,在空中逐渐缩成两点黑影。

苑背着仅存一息昏睡过去的少年艰难的潜行着,有意地躲着什么。

尽管她知道不能随意移动伤者,但是在那种背街小巷中指不定会有谁倒一缸秽物,完全不能久留。她的裙角已经被她撕得只能刚好包住大腿,双腿上满是不堪入目的淤青,甚至还有狗的牙齿印,布条全用来给少年包扎伤口了。路过的人都用鄙夷的目光看着苑,甚至有人小声责骂她不知廉耻。

尽管苑的步履很轻,但还是惊动了狗群。狗不知道是嗅到了血腥味,又或是受了别的什么刺激,都发了疯似地冲向二人,却齐齐在十步之外突然停下,像似在害怕着什么。带头的狗在其他狗的注视之下,压制住了恐惧,一步一步地向二者靠近。

苑的双腿在颤抖,她咬着牙小心翼翼地向前踏了一步。带头的狗突然醒悟,一个飞扑过去扑倒二人,贪婪地嗅着少年身上的血腥味。别的狗见状,纷纷效仿它们的首领,开始撕扯少年的衣服。

路人见状,纷纷绕道而行,甚至有个带孩子的妇女急忙抱着孩子跑离现场。他们任凭狗群肆意妄为,没有人愿意甚至是想过伸出援手。

苑将少年护在身下,任凭狗群撕咬着身体。

一只白犬死死咬住苑的一缕头发不松口,希望她知痛而退,苑拽着自己的头发一扯,一大截断在白犬口中。

一只黄犬用两只前爪拼命地抓扯苑的后背,想将她从少年身上移开,尽管她已经满背血痕去,尽管她已经四肢开始颤抖,但还是死死地护住少年。

为首的花犬绕到苑身后,拽扯着少年的衣物……

……

昏迷的少年苍白的脸再次染上了血滴,这次,是苑的。

他缓缓睁开无神的双眼。

近乎疯狂的狗群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纷纷散开,俯下身子缓缓后退着,尽管已经害怕地将半截尾巴夹入下腹,但还是满眼贪婪且直勾勾地盯着少年。

苑已经浑身是血,左臂为了拦住恶犬来势汹汹的嘴,已经被咬穿了四个血洞,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更是数不胜数,甚至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撕烂,露出了亵衣。

“对不起……”苑看着白的脸,微微一笑,随后便倒在少年身上昏死过去。

醒来后,她虽然没有感觉到伤口彻骨的疼痛,但是身边的一切只剩下冰冷。

她想爬起来寻找少年,缺发现自己的活动被限制,自己双手带着厚重的镣铐。

她的伤口莫名其妙地都痊愈了,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薄如蝉羽的白色睡衣。

她环顾着四周。

自己身处囚笼之中,只有三米高的墙上有个拳头大小的洞,隐隐透出一丝光亮让她勉强能看清周围的一些事物。

她没能如愿找到那片纯白,这里只有她孤身一人。

“又是……只剩我一个人吗……”她自言自语地小声喃喃道。

“呀,我囚笼中的小鸟儿,终于醒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唔……”苑抬起眼睛想看清面前的人是谁,这丝微弱的光只能照到囚笼之外的女人的裙摆。

这足以让苑分辨这是谁了。

“我死也不会再登台了……”苑咬着牙,几滴温热的眼泪滑落到下巴,滴到了地上,溅起几朵微小冰冷的水花。她讨厌弥漫的酒气,讨厌摆满花烛的舞台,讨厌男人对她流露出的下流的目光。

“没事,就让被你死死护着的那个孩子来替你登台舞蹈吧,姿色可比你姐姐不知道娇艳多少。”尽管看不见脸,但愿还是感觉到这个让她从内心感到厌恶的女人露出了让人恶心的笑脸。

“可恶,为什么要让小白做这种事!”苑咬牙切齿地说道,把束缚住她的铁链扯得“匡匡”响,“他还有那么重的伤……”

“应为她还有被治疗的资本,所以我,「我们」就为了将来的收入为她投入了资产来治疗。”女人向木笼靠近,俯下身子,白嫩的手搭在了粗糙的木板上,“别忘了,「我们」就是为了盈利才建立了这里。”

“你们能治好小白!?”苑有些激动,向前小蹿了几步,又把铁链扯得“匡”一声。

凑近后,女人姣好嫩白的面容映入她眼中。颇有风情的丹凤眼,两弯柳月眉,红润的薄唇下有一颗痣。

这张脸苑看了多少次都觉得反胃,不是因为外表,而是美丽皮囊下腐烂的臭肉。

苑,愣了一瞬,便因为这个女人凛冽的气势吓得后退了几步,踩到了冰冷的泪滴,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说起来,那孩子恢复得挺快的,除了那孩子手腕上的刀伤外,别的伤口都已经有明显地好转……”女人诡异地笑着,“就算只剩半个本源*也能活着,你说这真是有趣,对吧?”

(本源*在这个世界中类似于“心脏”的存在,生灵的意识存在于在其中,身体中的生命力由“本源”运转,本源可以从世界的灵脉中汲取生命力。本源轻微受损都会体会到比死亡更可怕的痛苦,还可能会造成记忆缺失。本源一旦被毁灭,该个体将彻底死亡、不复存在。)

“怎么会……”苑像是失了魂一般坐倒在地,嘴中喃喃道。

“也或许……他根本不是人。”女人的笑容更加猖獗,已经扭曲了。

苑的脑中“嗡”地一下子乱了,嘴里只是不断地反复着,“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女人貌似已经达到了她的目的,轻佻地笑了一声说道:“呵,他是不是人,都没什么关系,但是,那个孩子可比你,比你们听话多了。”

说罢女人便扭着曼妙的腰资匿于无尽的黑暗之中。

本就一片寂静的牢房也失去了声息,只剩下苑抱头坐在冰冷的墙角发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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