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道处于混乱之中。
刚才早已道别的少女,此刻却瞬间出现于眼前的病床上。
不对,准确的说,是早已和少女道别,走在街道上和令音通话的士道,此刻却在一瞬之间回到了这里。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士道抱着头脑思考。
莫非刚才的都是幻觉?是一场梦?又或是以为早已say goodbye的中二病复发,在一瞬间想像了之后发生的事?
不,不可能不可能。
思考至此,士道抬起头看向面无表情却散发着疑惑的折纸。
「那个……折纸,我刚才有不小心睡着吗?」
「没有,士道一直以火热的视线看着我。好热。」
「是吗……啊啊,拜托别脱衣服啊!」
手忙脚乱,士道慌张地按住折纸的手臂。
好不容易阻止了不知为何开始解开病人服钮扣的折纸,士道疲惫地叹了口气。
总之,目前的情况是自己不知为何回到了数分钟前,与折纸道别前的时间。士道如此作结。
要是以前的士道肯定会强迫自己把这件事当成幻觉或梦境来无视吧。
但是在接触并知晓一大堆超乎常理的特殊力量,体验到不属于平凡高中生兼平凡家庭主夫的不平凡日常,简直可以做成一部番一部影视剧的奇幻事件后,士道绝对无法装作普通市民那样去忘却这些超出大脑理解的事态。
所以,也就是说。
「刚才发生了什么导致自己回到了数分钟前。」――这样的假设是成立的。
而这样的假设其构成要素有可能会牵扯到「时间」。
若说到与「时间」有关的人事物,士道的脑海只会浮现一名少女的身影。
「士道?」
「啊,抱歉,在想一些事。」
「如果是在想我的话,要想多久都无所谓。若是需要“深入了解”,和我说一声就好。」
说了一些别有他意的话,折纸面无表情掀起纯白的被单,像是在邀请士道一样。
士道面带苦笑婉拒了折纸的提案,同时意识到在他思考之际,时间仍在持续流逝。
让折纸干等着也不好,于是暂时停止脑内的推想,回想着这段时间和折纸说到哪。
「那个……虽然想了一段时间,不过我还是想不起有关火焰精灵的事。抱歉。」
「是吗……没关系。要是你想起了什么,请务必告诉我。」
果不其然,听见士道的话,折纸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反应就和数分钟前一样。不过,士道心里对欺骗折纸的罪恶感也和数分钟前一样就是了。
「我知道了,真的很抱歉。」
说完,士道面带货真价实的歉意,以和上次不同的正常速度起身,走向房门。
在关上房门前,折纸如同上次那样在胸前朝他挥了挥手小手。现在看起来真的挺新鲜可爱的,毕竟是那位不常与他人互动的鸢一折纸嘛。
士道让自己的嘴角做出微笑,让自己的手臂保持柔畅,同样朝她挥手道别。
并且补了一句:
「要保重呐,折纸。」
折纸点点头,不知为何她的肩膀颤了一下。
士道没多想什么,轻轻带上了门,离开病房。
◇
在士道离开后不久,折纸从她及肩的雪白短发内拿出了一个看起来像是发饰的小物件。
然后,按了下上面的突起处。
『要保重呐,折纸。』
士道离开前的祝福之语从物件身上发出。
「――!」
折纸面无表情,但看起来有些开心地握起了胜利的拳头。
于是,「男朋友来电语音」在士道不知情的状况下诞生了。
◇
士道走在走廊上。
方才被打断的思考在独自一人后得以继续。
说到和时间有关的人事物,士道只想得到那名少女。
――时崎狂三。
一名拥有操控「时间」这一力量的犯规级天使的精灵。
虽然昨天只展现了倒流、加速、停止等能力,但从天使的表盘上的十二个罗马数字来说,狂三还有九个能力没施展。
因此可以推断出,剩下的九个能力中,恐怕「其中一种」甚至「以上」拥有类似于「穿越时空」的力量。
就算扣掉有可能是能力之一的「分身」,还足足剩下八个未知能力,就算有「时空穿越」也不奇怪。
不如说,要是没有的话,反而会让士道有些困扰。
狂三剩下的八个未知能力是目前士道的唯一线索,万一线索断了,真相就更加摸不透了。
所以,士道现在只能以「狂三对自己做了什么」来进行思考。
――送自己回到数分钟前的目的为何?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莫非她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朝他开了枪?不对,当时所有路人包括自己全被某个声响夺去注意力,「众目睽睽」的假设并不成立。可是自己并没有听到枪响,身体也没有「中弹」的感觉。难道狂三的天使并不是一定要有「开枪」这一行为才能发动?说到底,狂三要抓自己完全可以趁着他被夺去注意力时动手,为何要做出只能用「大费周章」来形容的行为?
种种疑问如同火焰般灼烧着士道全力运转的脑袋。
士道的眉头无意识紧锁,加上最近因视力衰退而变得稍稍凶恶的眼神,吓到了一些周围经过的职员和患者。
而阻止了士道的无意识恐吓行为的,是口袋里开始震动的手机。
「……?啊!糟了,都忘记有这回事了……」
强行扑灭脑中火海的士道冒着冷汗,在回响特别大的医院内难为情地加快脚步,尽可能无视朝他投来「那个人在搞什么」的视线。
一边在内心「抱歉抱歉,真的很抱歉!」朝周围道歉的士道,总算在第六声响铃后走出医院。
于第七声响铃时慌忙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仍是令音,右上角的电量果然见底,只剩可怜的3%。
叹了口气的他在第八声接起来电,同时朝周围一边确认狂三的身影一边走在回家的路上。
「令、令音?」
「……是的。打扰你了吗?」
「没有啦,只是走出医院花了点时间……那个,琴里有什么事吗?」
「……嗯?没错,是有关琴里的事。看来你真的很担心她呢。」
「呃……嗯。」
士道搔了搔脸颊,令音的言下之意大概是士道太担心琴里,以至于有任何和琴里相关的人打来都是先问琴里的状况吧。
虽然士道的确很担心琴里,不过他是从上次通话知道的。但士道总不能说他是从未来知晓的,于是只能回以暧昧不清的回应。
「啊对了,我已经探望过真那了。但是真那目前处于拒绝任何探望的治疗状态,说是要保护仪器的机密。」
「……哦,是吗。」
令音的声音和上次一样,不知为何听起来有点不悦。
虽然不晓得原因为何,总之在还不清楚狂三的目的前,先到<佛拉克西纳斯>上跟令音等人会合应该会比较安全。毕竟一个人走在街道上极有可能在不知不觉间被巧无声息地捉住,到时候就糟了。
「那么,我这里先挂断了。电量非常不巧的见底了。琴里的事等我回到<佛拉克西纳斯>再和我说吧。」
「……呼姆,我知道了。那待会儿见。」
「嗯。」
按下画面上红色的结束通话键,士道的目光移到右上角的电量。
「2%……至少还能再打一通吧?……咦……?为什么……」
没来由的,士道心底忽然产生“可能”还会再用到手机的念头。
也不知这份念头的根源,仅仅只是这么觉得。
并且身体的感觉变得不自在,彷佛自己的全身都在诉说着不想待在这儿。
「算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摇了摇头甩掉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和不适,士道加速跑向自家的位置。同时,对狂三的警戒依然没有消失,就这样持续拔腿奔跑着。
奔跑于街道的士道脸上流下汗水,然而那并非进行运动会产生的汗水,而是头脑莫名晕眩而冒出的冷汗。
这情况和前阵子还未接触到精灵,以为琴里在空间震警报发布的当下还呆站在原地时一样。
明明应该逐渐热起的手脚却感到冰冷,躁动的心脏驱使士道死命加速。
接着,他听到了。
「……咦?」
某种不明的声响隐约飘进他的耳朵。
然后,他发现了。
目前跑到的位置位于一栋大楼前方。
不明的声响、遮挡来源的大楼。
以及。
停下脚步朝声响看去的路人们。
三种要素组合就如同上次时间穿越前一模一样。
士道感觉体感无限延长,大脑开始全力运转,种种想法、推测和选择一个个浮上水面。
最终,
――有什么要发生了。
――不能留在这里。
――要快点……逃!
他得出了这项结论,体感恢复正常。
「哈啊……!哈啊……!哈啊……!」
士道连注意声响是否为狂三所为的余力都没有,踉跄了几步,好不容易撑住差点扑倒在地的身躯后拔腿狂奔。
声响越来越近。
跑过呆立的路人,无视胸腔的奏乐。
夸张喘气的士道总算离开了大楼的正面,来到不管平日或休息日的白天都拥有大量人潮,然而一到夜晚尤其是接近午夜就变得不再拥挤的大路口。这里的人们同样朝声响来源望去。
以为离开大楼可以喘口气的士道不经意慢下脚步。
就在这时,士道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那个。
从士道的侧面,远方视线尽头处,某个红色长条状的物体正以浮夸的旋转速度往他飞来。物体的后头貌似还有个眼熟的――
「什……呜啊啊!?」
转过身瞪大双眼的士道还未来得及认清物体和其后头的真面目,也还未来得及闪躲,夹杂着强烈风压的红色物体就已飞过身旁。
「――」
同时,似乎是风压的缘故,剧烈的冲击席卷右半身使得士道失去平衡,就像个连学都没学过就跳着芭蕾舞的人一样难堪地转了几圈后横倒在地。
「――……――――……」
趴在地面的士道习惯性的说了句「好痛」抱怨几声,接着想用双手撑起身。
然后,视野倾斜了。
「――?」
再度倒回地面的士道脸贴着柏油路,困惑地眨了眨眼。
脸颊和侧胸有些温热,大概是碰到了什么液体,只希望不要是某个生物刚倾泻而出的urine就好,要不然可倒楣了。
苦笑的士道挣扎着起身,却在途中发现了一件事。
「…………………………」
沉默不语的士道翻过身躯,移动颤抖不止的眼珠看向自己的右边。
「……――……――――……」
不成言语的呻吟从嘴里吐出,士道的面庞逐渐发白,他的双瞳睁大到极限,呼吸开始混乱。就好像――看见了什么恐怖的画面。
这也是没办法的,因为他的「右边」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