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道?」
意识复苏的瞬间,视野重获光明。
士道眼前的是眉头微皱看起来在担心他的白发少女――鸢一折纸。
看着这样的折纸,士道的脑海不禁掠过「真可爱」这种不经大脑咀嚼便浮出的感想。若是现在就这么抱上去,以少女对他的态度应该不会拒绝吧。
「怎么了?有想起什么吗?」
折纸再次呼唤毫无反应的士道,她略带疑惑的声音让呆然的大脑回过神,肩膀像受到惊吓般抖了一下,视线扫向周围。
窗外的夜色,纯白的病房,鲜艳的花朵,半满的水瓶,雪白的床单,冰冷的点滴架,可爱的少女。士道一一将这些事物烙进眼底。
接着,胸腔处产生的强烈不适感促使他心脏狂跳,脑袋总算意识到呼吸的停滞。
「――!?喝咳咳咳咳……!哈啊……哈啊……!」
「士道!没事吧?」
似乎被士道的突发状况吓一跳,折纸迅速掀开被单靠近并扶助差点倒下,脸色惨白的他。
「哈……哈……哈……哈……」
「冷静,慢慢深呼吸。」
折纸慢慢引导着士道急促的呼吸,试图减缓他类似气喘的症状。
不过多久,呼吸好不容易恢复平缓,但紧接而来的是几分钟前那令人畏惧反感的印象。
发疯而互相厮杀的神无月他们,全身心被完全支配的恶心,然后……亲手将自己的妹妹……将琴里掐死的画面,对她不合理的憎恨,以及仍残留于肌肤的可怕手感。
这一切――
「咿……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切无一不让喉咙深处痉挛,无一不让身体颤抖,无一不让泪水打转。近乎崩溃的士道忍不住叫了出来。
浑身不对劲的他,像是要把犯了过错沾染罪业的手掌皮撕掉般用指甲抠扯。折纸见状立即按住了士道的手腕并将他的两手拉开。
「对不起士道,不用再回想了。停下吧,你已经没事了,沒事了……」
折纸边说着边将瞪大眼流下泪水的士道抱进怀里,一手抚摸士道的头部一手握住了他的手,任由温热的泪水浸湿病服,在对方耳边轻声低语。
脸庞接触到的柔软和温度流进产生裂痕的心灵,头顶传递过来的温柔让一度失控的情绪冷静下来,耳畔的抚慰清晰地传进脑海。
虽然两人想的明显不在同一个线路,但这不妨碍士道逐渐恢复平静。
士道垂下胡乱挥舞的手,不发一语的靠在折纸身上。
就这样依偎了一阵后,折纸轻声询问:
「好点了吗?」
「嗯,抱歉,添麻烦了。」
「我才是,明明知道你也经历过那场灾难却还让你回忆,作为恋人实在失格。」
「啊哈哈……」
这么说的折纸面露歉意,非常少见的将想法言语表。士道则对「恋人」的部分苦笑,心想「果然是折纸」的同时回想几分钟前的事。
仔细想想,刚才的「狂三」她的言行和真的狂三根本没有一处是相像的。
虽然这么说有点失礼,但真的狂三要找士道的话,可不会在明知自己被我方警戒的状态下还如此行动,她绝对会趁士道独自一人时现身。
再来,士道所认识的狂三可是个倔强的女孩,才不会用那么柔弱的声音向士道求救。他可不认为有什么难关能让狂三屈服。
最重要的是,眼罩狂三的告白。
那种毫无虚假的真情流露,完全是确认自己的死亡的最后挣扎。
昨天,士道看过其她分身面对死亡的态度,那种态度和眼罩狂三的完全不同,是令人退避三舍无所畏惧的态度。但这并不代表眼罩狂三比其她分身懦弱,若是在本尊安全的情况下,眼罩狂三面对死亡的态度也会和其她分身一样吧。
士道想起昨天即使知道会被琴里烧的焦黑也笑嘻嘻应战的分身,不禁打了个冷颤,折纸则不知为何「嗯啊~」的呻吟了一声。
但这不重要,士道皱起眉头。
重要的是,既然狂三的死亡已经确定,那士道是如何回到这时间点的。
莫非狂三的某个时间穿越能力不需要扣扳机?或者是属于延迟发动?又或者是像游戏那般的效果,只要达成某个条件就会发动之类的?
虽然不晓得能力的具体,总之士道确实回到了「此时此刻」。
就在这时,思考到一半的士道被迫中断,因为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并响起铃声。
随着铃声的段落。
士道脸上的神情由原本的安稳,变成想起这里是医院的尴尬,然后像是意识到什么般眼睛缓缓睁大,最后瞳孔猛缩露出彷佛刻在心头的恐惧。
两次。
这是之前来电铃声响起的次数。
而接在这两次来电之后的――总是源头未知的不安。
算上这次是第三次,透过第二次了解到不安源头的士道像是激烈运动过后般,心脏让人不适的快速跳动,额头冒出冷汗。
「不接――」
「折纸!」
「……?」
脸庞埋在折纸胸口的士道猛地抬起头,原本要说什么的折纸歪了歪头回应。
「妳们AST有办法控制空间震警报吗?」
「……可以。不过士道要做什么?」
「是空间震!空间震要发生了,再不快点的话……对了,电话……!」
话还没说完,思绪因恐惧而混乱的士道慌忙离开折纸温暖的怀抱,不管少女的那一声感到可惜的叹息和困惑的视线站起身。
「抱歉折纸,厕所借一下。」
「嗯。」
得到折纸的同意,踉跄一步后走进病房内的厕所将门紧关上。
好在铃声仍旧响着,士道拿起手机急忙接起电话。
「令音?」
「……是的。不过要是你――」
「先别说这些,赶紧关上所有萤幕和收音装置!可以的话最好连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要管。拜托了!」
士道压低声音焦急地说道。
要是他想的没错,那东西是透过画面和声音支配他们意识的,是个非常棘手的可怕能力。
不仅改变了眼睛所见,还让所有意识到的人发了疯似地爱上眼中所见之人,将其识为无法动摇的第一位,如同只属于自身的宝藏一般。而被支配的脑袋无法识别其他人,甚至会毫不迟疑将妨碍自己行动的人彻底杀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琴里能够脱离控制,但若是不阻止的话,这次琴里很可能会再次被杀死。差别只在于动手的不是士道而已。
「…………」
听到士道的这一番话,令音沉默了。
这也难怪,毕竟是毫无理由且莫名其妙的的要求,一通话就突然来这么一出,不管是谁都会感到困惑的吧。
士道在内心快速地编织起说服的话语,然而――
「……我知道了。」
「咦?」
「……我会和神无月他们解释情况。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通话对面,令音那几乎快睡着的模糊口吻诉说着同意的话语。这么顺利反倒让士道成为困惑的那一方。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
士道吞了口口水湿润干燥的喉咙,继续说出下一个请求。
「令音妳有办法控制AST的空间震警报吗?」
士道将希望寄托于令音身上,他认为AST可不会轻易听信一介平民老百姓毫无根据的警告,就算有折纸从中帮助,AST也不会立即启动警报。因此士道现在需要莫名可靠的令音的协助。
而令音的回答也不负士道的期待。
「……呼姆,可以啊。只是要花点时间。」
「没关系!那就拜托妳帮忙启动警报了。」
「……嗯?好。」
◇
<佛拉克西纳斯>,指挥室。
挂断通话,令音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疲惫的眼神看了眼手边的控制面板,然后手指开始敲动上面的键盘。
不过几秒,<佛拉克西纳斯>的收音系统和画面显示系统全被关闭,虽然士道没有明确说明关闭的范围,但保险起见令音把整艘船舰都关闭了。
由于现在还没用到这些系统,因此指挥室内的其他船员没有发现令音的动作。
随后她推开椅子站起身,踩着蹒跚步伐离开指挥室。
令音通过走廊,来到设置于舰内的女厕隔间。
当然,令音并没有忘记士道的请求――只是这么做速度更快罢了。
从士道相当焦急的语气,令音大致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毕竟她非常清楚『自己』多年前关了什么怪物到邻界。唯一的疑惑就只有士道的提前反应,干脆哪天让『自己』问一下好了。只是到那时士道大概也不记得了吧,如果她的计画能成功的话。
「……」
确定周围没有人,令音关上厕所隔间的门,然后轻轻踏了下地面。
瞬间,景物转换。
吹来的强风扯动随性绑起的银发,明亮的弦月高挂于天边,璀璨的繁星点缀夜空。没错,令音此时站在<佛拉克西纳斯>外头。
虽说以她的能力可以直接跑到地面,但被某位飘忽不定的友人发现的风险太高了。而特地来到没有监视器与对话纪录的厕所也是为了方便做伪证,光是去厕所的途中有被监视器照到足以做成。
「……呼姆。」
沉吟一声,令音顶着强风看向脚底。
<佛拉克西纳斯>目前处于迷彩性随意领域的隐藏,因此眼下是被灯光点点照亮的天宫市全貌。令音无精打采的眼神注视着城市。
下一刻,
【呜呜呜呜呜呜……】
虽然细微,但令音确实听见了来自下方空间震警报响起的声音,并且城市的部分地区开始产生变化。
就和昨天刻意引发空间震的狂三,或用空间震将之抵销的琴里一样。令音在城市中引发了空间震警报,完成了士道的请求。
做完这些,令音踏了下脚步,瞬间回到厕所隔间。
她按下冲水把手后推开门走了出去,打开水洗个手装作刚上完厕所的样子,拿出口袋里的手帕擦干手离开了女厕。
回去的路上一帆风顺,经过她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将她拦下。
接着,
「村雨分析官!」
前脚刚踏进指挥室,令音就听到一声针对自己的叫唤。
伴随前方慌忙的脚步声,撩开垂下的浏海,令音慢慢对焦的视线看清了来人。
「……喔,是雏子啊。有什么事吗?」
来人正是椎崎雏子,是琴里除了令音之外最信任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令音以为自己的行动暴露了,直到看见对方慌张的样子才解除戒心。
「是的!就在刚才,空间震警报发布了!可是画面显示系统出了问题,麻烦您尽快进行调整。」
「……啊啊,关于这件事吗――」
.
.
.
.
PS.没有伤口治愈之炎就没办法发动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