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道奔跑于看过三次的街道。迎面吹来的风如同此刻空无人烟、鸦雀无声的周遭一样有些生寒。
跑步的同时士道拿出手机查看待机画面,上面的时间显示着10点09分,会客结束时间为10点,自己从崩溃开始到跑出医院总共花了九分钟。右上角的电量不意外的为低到可怜的3%,现在看来用完电量的第一次对话节奏无比缓慢。以用完电量的节奏为基准,士道决定先预设空间震发生时间为10点15分。只剩五分钟了。
收起手机,跑离自卫队专属医院一段距离,士道随意在一盏路灯下方停下脚步。根据前一次的情报,士道至少能确定狂三知道自己跑到了外头。
明显露出紧张之色的目光扫视静谧的直线住宅街道,确定真的没人后他放声大喊:
「狂三――!妳在的话请出来吧――!不管是本尊或分身都无所谓,我有话想跟妳说――!」
士道手比出喇叭状对着夜空大声呼喊。这声呼喊在万籁俱寂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士道有点担心会不会有什么老伯伯拉开窗户朝他砸铁盆,要他闭嘴什么的。那样的话他恐怕会忍不住也怼回去,要对方去医院检查一下听得到叫喊却听不到警报的耳朵。
不过好在士道担心的荒谬事并没有发生。数秒后,士道的眼睛捕捉到奇妙的光景。
明亮的路灯下,灯光的中心出现一个小黑点。
那个小黑点看似缓慢实则迅速地凝聚成水洼大的影子,接着一名少女从中浮现。
「――晚上好呀,士道先生。请问你不去避难,来找小女子有什么事吗?」
少女――时崎狂三捏起裙摆优雅地行了一礼,宛如一位名门千金,熟练的不可思议。
与其她时崎狂三不同,眼前的狂三其最大特征便是那遮住左眼的医疗用眼罩。她既是时崎狂三也非时崎狂三。眼前的她是狂三的分身,第二次……世界中,最后向士道诉说真心的眼罩狂三。
「什么……事吗。」
一声几乎不可闻的低喃倾泻而出。
士道看见对方,脸上的表情顿时带了点感伤和安心,再叠上心里的一些猜想后,眼眶似乎有什么要涌出,他极力忍住那份温热。眼罩狂三见士道莫名的神情,微歪了头,手指抵在下腭上。
「哎呀哎呀?怎么啦士道先生?你的样子就好像……看到人家起死回生一样呢。」
「……」
士道听到这一席话语,心脏彷佛被某种东西的手捏住般疼痛。
「妳果然……不记得了啊。」
「什么?」
「没事。对了,那个眼罩很适合妳哟,狂三!」
「哎呀……?」
士道尽可能不让伤感的情绪影响自己,同时发自内心笑着赞美了一句。被赞美的眼罩狂三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嘴角弯起“出于礼貌性”的笑意。
「嗬嗬。承蒙你的赞美,小女子不胜荣幸。」
看着这份有些许距离感的微笑,士道在内心苦涩地叹了口气。少了上次对话所造成的差距令士道有些失落,不过没关系,只要渡过这道难关以后想说多少都没问题。
「好了士道先生,你把我叫来总不会只是要赞美我吧。有这份闲情逸致不如让『我』把你吃了如何?」
「哈哈……唯独这件事怒我敬谢不敏。」
士道苦笑着拒绝眼罩狂三的提议,然后清了清喉咙说道:
「狂三,我想问妳一件事。」
「嗯,说吧。」
「妳的天使的能力中,是不是有『穿越时空』的能力?」
「……!?」
听到这个问题,眼罩狂三瞬间睁大了玫瑰色红瞳,下一刻直瞪向士道。
「能否请问你是否带有什么目的吗?」
「唔……」
冰冷的音色伴随不符合夏季的冷风吹了过来。
士道能感觉到眼罩狂三对自己的警戒提到了最高点,于是他谨慎地选择用词一字一句说出口。
「冷静点狂三,我没有要对妳做什么不利的事。会问妳这个问题,纯粹只是我从前两次的状况中推测出来的,并没有其他意思。」
「前两次的状况……?」
「啊啊也对,妳不记得了。狂三,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妳可能会有所头绪,或是本尊狂三会清楚我在说什么。总而言之,我要说的是……」
士道顿了一下,表情略显悲伤,继续说道:
「从此刻开始的……不,就在不久前的世界中,妳被无形的攻击――」
就在这一瞬间,异变陡然而生。
――世界静止了。
起初士道还以为自己因为想起狂三的死亡而噎住无法发声,但他很快就察觉了事情的不对劲。
所有的一切。
不管是自己紧张的心跳,闭合的嘴唇,眼罩狂三飘动的垂发,前方吹向自己的冷风。
这世界全部的一切,全部的「动」都陡然停止、消失了。
然而,这只不过是异变的开端。
令人憎恨,从不停止流动的时间,此刻停止运摆。
不是藉由狂三之手,擅自「被」未知的力量停止了。
眼罩狂三警戒的面庞在眼前动也不动,瞪视的眼神连眨都不眨,这让士道逃避似地想着或许现在的眼罩狂三能得到干瞪眼冠军。
但是士道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
张开的嘴和声带无法动弹,士道想诉说的话语永远也传达不到对方耳里。
他的耳朵听不到任何一丝响动,他的肌肤感受不到任何感觉,他的鼻子吸不到任何空气却不会窒息。
这现象已经不是任何一个精灵可以达到的境界,自初见十香以来,士道第二次体会到未知的恐怖。他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那个东西出现了。
黑色的雾自虚空中涌现,闯进了士道原以为再也看不到任何动静的视线内。在这个一切都静止的世界里,只有那团黑雾不受影响,自由自在地移动。然后,黑雾的样子改变了。
那团黑雾从原本的雾气缓缓变成一只黑色带有手肘的手掌。
没错,令士道难以置信的就是手掌。
那只黑手简直就像有生命般扭动躯体,接着彷佛找到了所要目标,黑手极为缓慢地靠近士道的胸膛。看见越来越近的黑手,士道只能在心里挣扎、大喊、吸气。
不过多久,黑手伸出指尖蜻蜓点水般停在士道的胸口。就在士道误以为心脏重新跳动时,黑手毫无阻碍的钻了进去。
士道能清晰地感觉到黑手穿过肋骨碰触肺脏,最终抵达停止的心脏。
下一刻,在内心发出悲鸣的士道眼下,黑手握紧了他的心脏。
黑手犹似要做出警告,在士道的心脏来回抚摸,时不时捏紧一瞬。
痛到令士道确定此生难忘,宛若机械碾碎肉体烧灼灵魂的痛楚席卷大脑。士道很想大叫出声,但他没办法做到。士道很想痛苦流泪,但他没办法做到。
疼痛将士道的意识蹂躏在掌心,搅得一团乱,脑中唯独想着死――
「怎么了?士道先生。」
「哈啊――!?」
「喵呀!?请别突然吓人!莫非士道先生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吗?」
被突然大叫出声的士道吓到,眼罩狂三双手抱胸不悦地说道。但士道目前无法去管那种事,他惊慌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确认刚才的黑手已然消失,以及心脏还在跳动后才疲惫不堪的吐了口长气。
――不能说。
这是士道收到的警告。
士道完全没有怀疑,要是他真的不理会警告继续说出刚才话语的后续,黑手会毫不犹豫地捏碎他的心脏。
同时,士道也确定了。
虽然毫无理由毫无根据,但他的直觉和本能,以及黑手告诉了他一件事。
那就是时间的回溯并非因为狂三而发生。
「士道先生?脸色很差唷。身体有哪里不适吗?」
「…………没什么。抱歉狂三,刚才的话妳就当作没听到,可以吗?」
「可以哦。不过,这可是在敷衍你自己的生命安全呢。」
面色苍白汗流浃背的士道所说的话,让眼罩狂三露出妖艳危险的笑容。大概是在说别想蒙混过关吧,只见一把复古短铳自她脚下的影子飘出,被她握在手里。
士道恍惚的看着指向自己的短铳,陡然见,身体一个激灵,茫然若失的眼神变得清醒。
不顾指在额头的枪口,士道从口袋拿出手机一看。
――10点17分。
「时间过了!?」
看见待机画面所显示的时间,士道不禁叫了出来。
「现在又怎么了?我可不管士道先生是否是个准时睡觉的乖宝宝。请你把――」
不理会眼罩狂三在说什么,士道慌张地左看右看,却没看到远方本应出现的黑色穹顶和漫天飞舞的建物。
「怎么会……难道时间估算错误……」
「请问你有在听小女子说话吗!听好了,不好好聆听淑女――」
“嗖嗖――”
「!!」
话还未说完的眼罩狂三耳朵一动,她连看向声源的机会都没有,刹那间一手推开不知在呢喃什么的士道一手朝右侧开枪。
“砰铛!”
“噗唰――”
“哗啦――”
枪响和金属撞击声同时迸发,液体喷洒在地的响声紧跟在后。
「…………咦?」
被用力推开回过神的士道发出一声疑惑,看到了某個東西一閃而過,接著與狂三相当匹配的红色液体在自己眼前绽放,最后洒落到自己脸颊上和地面。
「…………」
士道慢慢地摸了下脸颊的液体,眼睛惊愕地盯着眼前,推开他的左手手腕处遭到截断,断面喷出血液的眼罩狂三。
眼罩狂三吃痛的皱起眉头,视线锁定在右侧。
还没理解狂三视线的意思,新的声音出现了。
『哦?竟然为了救他牺牲一只手。你们难道和陆吗?不可能吧不可能。看起来也不像呢。』
柔和幽静却又不自然的二重嗓音传入左耳,士道僵硬地转过头。一名肩披绣有白色十字的黑色斗篷,遮住身形的年轻女子就站在道路不远处的阴影中。
女子美丽的外貌差不多20岁以上30岁以下,她的头部两侧长着人体不应该有的暗灰色犄角,一头暗蓝忧郁的长发,额前留了一长排浏海。与身上的暗色系相比,头部白皙的面庞更为显眼。点缀面庞的五官像是西方人,其中以无精打采的八字形下垂眼最为明显。眼睛的瞳色与带有懒散气息的下垂眼相反,是在暗夜下炯炯闪耀的金黄色。
蓝发女子的身前有一把掉落在地,似乎是被眼罩狂三击落的银色短刀。
看到她,士道的思绪乱成一团,各种偏离「已知」的「未知发展」绞杀了他的算盘。
这时,眼罩狂三开口了。
「真痛呐,真是失礼呐。趁着他人在说话时偷袭,妳的父母是这样教导妳的吗?」
『父母?我可不像可悲的人类,拥有那种束缚、控制、改变、洗脑思想的下贱支配者。我所拥有的,是比那更加远古崇高且神圣,作为我主的「大小姐」。』
「大小姐?能否好心告诉小女子,被那种贵族语称呼的家伙是谁呢?」
『身为将死之人的你们没必要知道。还有……』
「唔……!?」
士道双肩又是一个激灵,他能感觉到,一道来自蓝发女子的锐利视线刺向心头,但是她的眼神却依旧散漫不带有敌意。
『闻到不该有的残香,为了大小姐特地赶来一看。你,是怎样?』
「什么?」
『别装傻,劝你最好现在说清楚,为什么魔术师产物的产物会有那么浓厚的残香。如此一来,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残香……」
流下一滴冷汗,士道不明白蓝发女子在说什么,她到底是不是空间震内的存在。如果是,那她的目的是什么?
士道努力的思考,眼罩狂三则面露不悦与戒备之色紧盯对方。
「一来就搞偷袭,说了一大堆不知所谓的话,还擅自将他人称为『将死之人』?请问妳是哪根葱呀?是魔术师,还是精灵?」
左手仍滴血不停的眼罩狂三一边说着,彷佛要保护他一般边移动脚步挡在士道身前,举起了短铳指向蓝发女子。不仅如此,士道还看见周围逐渐有大量黑点悄悄在蓝发女子的死角处移动、聚集。
而面对随时可能击发的短铳,蓝发女子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完全不把面前的他们当一回事。
『哪个都不是,我並非那么卑贱的存在。』
她摇了摇头否定眼罩狂三的猜想,然后扬起一抹诡异不详的微笑。那份微笑与她的下垂眼搭配起來,在士道眼里就像是在嘲讽他们一样。
接着,她报上了身分。
『我是七宗罪中身为「怠惰侍从」,来自地狱的――大恶魔贝尔芬格(Belphegor)。』
贝尔芬格从斗篷里伸出一只戴有黑色手甲的手。手甲的指尖异常尖锐,彷佛能轻易将人体撕裂开来。然后她五指并拢,将之优雅地貼在自己胸口处。
『好了,为了我的大小姐,请你们怠惰的死去吧。』
说完。
下一瞬间,
「咿咕!?」
「噗哈!?」
两人同时倒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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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周最后一更,有没有第三更视我的状况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