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姆斯特丹初冬的傍晚,贫民区的街道边,三个孩子倚着取暖的火炉张望着,也许是因为他们都穿着破旧的衣服和帽子,看上去三个孩子长的一模一样。
“今天她会来吗?”一个孩子问另一个。
“嗯,她肯定会来的。”略高一点的孩子回答道。
“她说过今天还会再来。”
“可是我们已经等了一天了。”
“也许她有什么事要办。”
“嗯。”
“我们要相信她。”
当海上的夕阳还剩最后一抹的时候,他们等待的人来了,是多米诺。她急匆匆的赶来,看到火炉旁的孩子,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她揽过三个孩子,抱了抱。
“抱歉,我来晚了。”
“没关系的。”
“谢谢你们一直在等我。不过下次记得要到房子里等哦。外面的夜晚很危险。”
“我们不怕,我们都是男子汉了。你看。”
三个孩子齐刷刷揽起袖子给多米诺看他们的小肌肉。
“好好好,你们都是男子汉。过来这边,看看这些衣服合不合身。”
一边看着孩子们欢喜的试穿新衣,多米诺一边谨慎的留意着四周的动静。这附近有流窜的长生种,这些尚不能保护自己也无法得到保护的孩子正好成为他们理想的目标。这些地方当局往往不能彻底剿灭或是驱赶他们,这就会造成极大隐患,一些地区甚至由长生种统治,公然与教廷对抗。
“姐姐,我穿这个好看吗?”
“还有我!”
“看我的,先看我的!”
也许我注定不能拯救苍生,但是我不能抛下他们,这几个孩子必须得到保护。
安顿孩子们睡下以后,多米诺走出棚屋,夜空灰暗,只有几处断续闪烁的星云。她伏在路边的栏杆上,望着远处。
突然间随着“嘭”的一声响,强光笼罩住了多米诺,她用手挡住光勉强看过去,居然不知什么时候街道上集结了一大群军警。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这声音,耳熟啊。
“回答!本人不会再问第二遍!”
逆光走来一个人,他的身形庞大,多米诺只感觉有一堵墙在朝自己移动,调整了一下视角后,她这才看清并认出他是她在罗马街道上看见过的那个穿着奇怪的修士。
“呦,异端审问局的各位怎么会在荷兰?”
“你知道我们是异端审问局?”
“你后边那个是歌利亚吧?上面不是有你们的局徽?”
“连歌利亚都认得,你到底是什么人!”
“嘿,别乱挥那个长棍子,会伤人的。”多米诺指指点点,撇嘴一笑,“我嘛,是…”
这一笑不要紧,多米诺那颗出类拔萃的小虎牙,在强光灯的照射下那真叫一个闪。
“吸血鬼?!你这个异端分子!”
瞬间一道白光飞来。
“啊???”
地上多了一个坑。
“竟然能躲开本人的一击,你果然不是普通人!”
“我的确不是普通人,可我也不是你说的那种啊。”
“无须多言!吃本人一记正义之锤!喝啊!”
“暂停!!”
“什么!”
“拜托你,要打就换个地方吧,这里有很多孩子,我可不希望把他们从梦里惊起来。”
“...好吧!”
“谢谢。”多米诺明媚的冲铠甲修士一笑。消失了。
“啊?人不见了!”
多米诺趴在屋顶上朝下看着四处张望的铠甲修士,嗤嗤的笑起来,可是,她刚转身就听见他一声吼。
“哪里逃!”又像锤又像长矛的奇怪武器大力击来。
多米诺灵巧的闪开。
“竟然还能躲过本人‘叫唤者’的攻击,”铠甲修士头盔下露出的嘴咧得大大的,貌似是在大笑,
“那就更有意思了!”
他比刚才更加凶猛也更加快的挥舞手中的锤矛,仿佛每次都打中了多米诺,可她却还是毫发不伤。
那个装有高周波旋转器的强大杀伤性武器,只消轻轻擦过就能够让巨岩化为齑粉,但在能够穿透一切的多米诺面前简直就是件玩具。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吸血鬼,你有没有耳朵啊?”
铁定又是“无须多言”诸如此类的回答。这男人还真是体力派的。
“这人根本就是脾气暴躁的野猪嘛。没完没了。”
“有破绽!你在看哪里啊!”
“啊?我不就是走个神嘛。”多米诺左突右闪。
“看你往哪跑!天谴!!”铠甲修士的身体停顿了一瞬,然后猛然朝前大力推进。
这男人竟然加速了!多米诺一惊,已经躲闪不及。
“呀!救命啊!”她尖叫一声,瞟见铠甲修士得意上扬的嘴角,不由得也想笑。
“嘿,骗你的。”
多米诺在千钧一发之时收回两手,露出妩媚的笑容,这回轮到铠甲修士吃惊了。
他绝不会想到她胆敢迎着“叫唤者”来,然后他以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穿过锤矛然后穿过自己的身体。
锤矛敲击在地,楼板崩飞。多米诺发现一块大楼板碎片正朝着贫民区坠去,而地面上那三个孩子不知何时醒来了,正紧张的看着高处的打斗。
那块楼板会要了他们的命!
多米诺瞬间从屋顶消失,冲向几个孩子,她张开双手把孩子护在怀里咬牙挺直脊背,准备替孩子们承受那巨大的撞击。
想象中楼板轰然碎裂后接踵而至的剧痛并没有如实传来,反而只有些许碎块粉尘扑落耳畔。
“吸血鬼会保护人类?简直是天下奇谈!你跑不掉了!”
多米诺还没来得及细想,铠甲修士的怒喝便在耳边炸响,他手中的锤矛尖端还在冒着细细的烟尘。
多米诺一愣,难道是他……
虽然在生死关头是铠甲修士击碎了致命的楼板,但他这种不顾他人死活的战斗态度让多米诺大为光火。
“你这头野猪废话还真是多啊!”多米诺怒了。
“什么!你说本人是野猪?!本人是异端审问局局长佩卓斯!人称‘毁灭骑士’……”
这回他是说不完了,因为他已经被穿透过去的多米诺用手枪顶住了脑袋。
“你可真不如你的前任啊,佩卓斯修士。”
“啧!”
“再重复一遍,我不是吸血鬼——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
多米诺放开他,站直身子,淡金的晨光照耀在她年轻洁净的脸上。
“吸血鬼绝不可能站在阳光下,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普通的人。你是看见这才误以为我是长生种的吧?”多米诺冲他一撇嘴,有意露出小虎牙。
“……这是我佩卓斯一生的失误!”
“我看是最大的失误吧?”
这时多米诺看到他把头盔摘下了,这男人竟然长得全然不同他吼声般粗野,尽管十分有八分是阳刚,却也有两分年轻的英俊,他长得实在端正严肃,就像表框的画。借着晨曦多米诺仔细看了看他,没想到他的头发和眼睛会是这么好看的天蓝色,而且他是那种眼眉倒竖的人,这样的眼眉会使得眼神给人特别犀利的感觉。好奇之余又不禁笑了出来。
“本人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在笑你长得好看。”
“………”
“不过,你的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在阳光底下真的很漂亮。”
“………”
“我叫多米诺.狄拉克特……咳咳!”
多米诺的嘴角和手上滞留了一片鲜红血迹,佩卓斯也吃了一惊。
“啊呀呀…真的不行了,只是这种程度的活动,就………”
多米诺栽了下去,佩卓斯连忙伸手,她倒在他的手臂上,昏迷过去。
真是被托雷士说中了,我这副身子是经不起折腾的,何况对方又是“那种人”…现在的健康状况已经是大不如前,真的是穷途末路了吗?
主啊,我还没有欣赏够您创造的这个世界呢。
门外那个锤子一样沉重的脚步声,多米诺只用听都知道是谁发出的。
“似乎往这里来了呢。”
她轻轻一笑,从床上溜了下来。
门把手卡叽一转,庞大的身影走进房间,正是锤子的主人佩卓斯。这时他已经换下了那身号称刀枪不入的圣骑士盔甲,取而代之的是干净笔挺的审问局特警军服,蓝色的长发披垂在肩上,这样子比他一身重甲的岩石巨人模样,轻便了许多,也更显得俊朗。
审问局局长走进房间发现病床上空空如也,手下意识的就放在了别在腰间的锤矛上。
“局长大人,别紧张,我人在这里。”
多米诺从落地窗帘后边露出脸来,窗帘几乎把她裹在里面,她正坐在窗台上皎洁的对着板板脸的男人笑。
佩卓斯把手从武器上移开,走上前了几步,看着笑得和猫一样的多米诺。
“狄拉克特修女,本人已经查清楚你的底细,你不在罗马AX待着,到荷兰来有何用意?”
“我现在是作为下级普通市民观光游览,触犯法律吗?而且,我不在AX工作已经很多年了,请问你查的是几百年前的资料?”
多米诺伸出一条腿,身子滑下窗台,顺势往墙上一靠,并揽过窗帘把自己裹在里面。
“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把脸转向窗外,那里一派阳光明媚,就算是那样的阳光也没能照进她深深的眼底,“如你所见,我不可能再继续工作了。”
就凭这样的身体?别开玩笑了。
“...咳咳!!”可恶…还没完没了吗?
“……”
佩卓斯坚硬的脸上掠过一丝担忧。
“你…据本人的下属报告你的身体状况十分不良,你最好老实点,不要再来妨碍本人!”
“可恶的家伙,明明是你看走眼。”多米诺好笑又好气。“我还想告诉你呢,别再来妨碍我和那些孩子们约会!”
“… …”
“修士,”多米诺忽然正色道,“异端审问局出动这么大的力量,是因为这里有长生种吧?”
“...这是重大机密!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属中情人员。”多米诺眼睛大闪。
佩卓斯的脸顿时就绿了。
“这真是我佩卓斯一生的失误!”
“骗你的,你们异端审问局是干什么吃的我们AX怎么会不知道。何况你们连战车歌利亚都派过来,看来是不好对付的长生种呢。”
失误,真是极大的失误!佩卓斯被这两个字压得快爬不起来了。怎么会把她带回来,这小妮子根本就是来刺探军机的!
“总之…你…在恢复以前哪里都不许去!”
佩卓斯转身要走。
“谢谢你。”
他停下。
“谢谢你把我带到这里来,这也算是救了我的命——不过鉴于我的现状,还是以后再报答你吧。”
多米诺一脸人畜无害的无辜笑容。佩卓斯没有回头。他只是顿了一下然后走出了房间。
“他叫佩卓斯吧?”
多米诺的脸上浮出柔和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