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默然站立着,脸上凝重的神情表明她们的心情并没有那么轻松。
夏连山此时双手交叉在胸前,不断转动的大拇指暴露了她此时内心的惊讶。
她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两个前辈口中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师,竟然就是当初帮助了自己的学长啊!
她本性善良,而且有时候也天然得有点傻乎乎的感觉,但是在这个时候也终于想通了一些事情。
如果有这样的本事的大师,怎么可能会到现在会这么碰巧被他们撞到啊。但是如果他还是一个学生的话,那一切就都可以解释了!
他根本就没有受到offer,所以就没有什么厉不厉害的啊。
而且章羽学长听说在学校里可是永远的专业第一,还是部门的管理层,这样厉害的人物能够搜刮到这么好的素材也不奇怪了。亏奴还一直以为这位大师是个仙风道骨的老前辈的说……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一切就简单多了啊!只要奴找个时间和学长聊聊,那不就有机会了?
连山如释重负地想着,笑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就在这时候,陈鹿七开口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然后故作轻松地说:“那,没事了?我就先去做我该做的事了。”
说罢,她就要迈起步子走向了自己的目的地。
银发的小伊……年轻的父亲……还有发烧……她心里隐隐间有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
她现在就只想立刻跑到他面前,好好把这些事情问个清楚!
可是安亦可怎么愿意让她离开,立刻挡到了她面前:“站住!你回来萤河到底想要干什么,给我好好解释清楚!”
连山看着他们两个不死不休的样子,悄悄地重新撑开了油纸伞。正当她捻起裙子迈开步子时,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地叫住了她:“给我站住!”
连山吓到两条辫子都快要直接翘到天上,连忙拔腿就跑:“奴,奴现在就离开,离开,实在抱歉了啦!!!!!”
她一路走一路哭唧唧地想着:天呐,女生怎么都和妹妹一样这么可怕……
她想起家里那个小祖宗狡黠灵动的笑容,身子忍不住抖了抖。
下雨的晚上,好冷。
……
随着连山的主动退出,这场角斗又再次变成了两个人之间的决斗。
安亦可和陈鹿七默契地保持着一致的步调。要是谁走快了一步,另一边绝对会赶紧跟上来。当然,故意退到后边抄近路也是不行的。
两个人并肩行走,宛如在雨夜中悄然绽放的两朵并蒂花,一朵温婉清雅,另一朵热烈似火。
“你,是对他有意思吧。”
陈鹿七忽然停了下来,问了这一句话。安亦可也停下来,从容地朝她一瞥:“既然你当初不懂得珍惜,我为什么不可以争取?”
“嗯……有意思。”陈鹿七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那我们,公平竞争?”
“正合我意。”
两个少女看着各自,眼中逐渐燃起了昂扬的战火。
很快,两个人来到了门口。陈鹿七第一个推开了门,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走了进去:“小妮,我来看你了哦!”
安亦可也紧跟其后,走进了章羽的家。
坐在沙发上的两父女,完全没有刚才雨天追逐时的火药劲了。
章羽把降温贴贴到了小伊额头,一边往急救箱里找着退烧药,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小伊,你这样突然跑出来,言医生担心得不得了,爸爸也很着急啊知不知道……
乖啊,这几天就呆在家里养病,哪里都不要去好吗?我也不管你了,你想看多久的电视都可以……”
塑料袋的声响与打开药盒子的声音夹杂着窗外刷拉拉的雨声,显得周围更加静谧了。
听着章羽略微沙哑的嗓音,知道自己惹祸了的小伊不知为何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罕见地乖巧地回应:“知道了,我不会再让爸爸担心啦。”
章羽很快地注意到了接连走进来的三个少女。他朝着她们平静地问:“请坐吧,我先哄小伊去睡觉。需要喝点什么吗?”
两个人都摇了摇头。章羽起身,抱起小伊走进了昏暗的走廊。
此时仅仅客厅上开了一盏灯,除了茶几周围外周围尽是一片昏暗。在窗外路灯光的映照下,饭桌上似乎摆着个果篮,上面盖着本稍薄的书。
很快,洗了把脸的章羽重新走了回来。他无视了刚要站起身的陈鹿七,朝着安亦可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嘛,学妹你看起来似乎是有什么好事想要和我分享?”
“是这样的章羽学长!”
安亦可立刻打开挎包,从里面取出了一个文件夹,将那张涂鸦和复印件一起取了出来:“学长你可不要被吓到了,你可能发现了一个跨时代的大发现……”
章羽听着,心里倒也惊讶起来。
他因为这张画得以和小伊相识,如今这张画里不仅有源自上古纪元的文字,里面的内容也让人摸不着头脑,甚至还出现了另一种疑似秽种流通的语言!
他有种预感,这张纸潜藏的秘密,可能还远远不止这些……
“……之后我会着手去破译这种文字的阅读方式,希望可以顺利一点吧!”
章羽耐心地听完安亦可兴高采烈的宣告,这才乐呵呵地说:“不错啊,但是这个发现可不是我的,你才是倾注了最多心血的那个啊。”
安亦可露出了一个由衷的笑容。
她既因为得到了夸赞而雀跃不已,又打心里地为学长高兴。她原本还很担心章羽会对陈鹿七还怀揣着一定的感情,和她继续纠缠不清,到了将来的某一天又被她二次伤害。
现在看到他一幅客客气气的态度,她就放心多了。
其实应该是,我们一起发现的呀。
她悄悄地对自己这么说着,然后满脸泛起动人的羞红,稍稍鞠躬之后就点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还不忘用大获全胜一般的眼神瞥了敌手一眼。
一声关上门的闷响,整个客厅只剩下了两个人。陈鹿顶着一大片灯光,而章羽则在阴影之中,看不清面容。
陈鹿七微笑着看着他,伸出手朝他摇摇:“好久不见啊章鱼。”
他并没有回答她。
“不说话吗……喂章鱼,我都不知道你原来住在这里诶。”
“你还是那么帅,但总感觉你瘦了好多啊,你可得照顾好自己啊。”
“啊对了,是你把我的家打扫干净的吗?你是一直定时都去打扫的吗?真的太谢谢你了,哟啊不然这几天真的就只能睡旅馆了。”
“美利坚那边的东西,你不知道有多难吃,稍微好吃一点的吧,偏偏又少得可怜,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做的菜……”
陈鹿七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倾诉着,似乎两个人就像是久别重逢的好朋友一样,要不是章羽依旧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庞的话。
偶尔,说到有趣的事情的时候还会忍不住会心一笑,但是更多的时候是低下头一片黯然与长久的沉默。
终于,陈鹿七忍不住皱着眉头嘀咕起来:“喂,你怎么都不说说话啊。”
“……”
“算了算了,我真是怕你了。呐,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找到你吗?”
“……我还真不知道。”
听到章羽终于搭话了,陈鹿七的心猛地颤动了一下,然后说:“我啊,以为你是个家暴男,一时间火气上头,去了律师所拿了份合同,想要吓吓你一下呢。”
家暴男?章羽想起了什么,忍不住讥讽道:“合同是脱离父女关系什么的吧?”
他一说出口就立刻觉得不对劲了。陈鹿七站起身,食指一点樱唇,眨巴着一只眼睛俏皮地说:“小章鱼,看来都过了那么久了你还是不懂我的作风呢。”
章羽看着她妩媚动人的身影,强忍着内心的悸动低下头。
她真的越来越漂亮了。从前她就像只从地狱里跑出来的小恶魔,热衷于自认绝妙无比的恶作剧。明知道她就是在玩弄自己,但就是忍不住想靠近。
现在,她就像是半开的野蔷薇,青涩与妩媚在同一个身体上和谐地统一起来,散发着迷人而危险的暗香。
早知道那时候就不要说话了,章羽暗自叫苦。
“我啊,准备了两份合同。一份呢,是一份协议。里面大体来说就是啊,要是你以后再家暴的话,那我就只好向法院提出成为小伊的监护人了呢。”
“这种协议,只有被枪抵着额头才会签的吧。”章羽偏过头嘀咕道。
“所以我才说你还是不懂我啊。何必需要枪呢?”
她一步步地靠近,整个身躯俯到章羽的胸口上。章羽只感觉胸口被什么软软的东西压着,少女发梢的香气熏得他心跳加速,呼吸开始粗重起来。
“另一份呢,就是合同。里面写着啊,只要他愿意这么做,那我就只好做小伊的妈妈了呢。”
小伊的监护人和小伊的妈妈,再傻的人都听出来到底有什么不同了。
陈鹿七仿佛什么都没有意识到一样懵懂地说:“哎呀,这不是心跳这么快嘛。嘴上说着离我远点,身体还不是这么诚实啊~”
章羽宛如梦魇降临一般将她一把推开!但陈鹿七早有准备,一把站稳身子后就开始肆无忌惮地笑起来:“噗,哈哈哈哈哈!这不是还是个纯情小处男嘛,哈哈哈哈!”
章羽看着这个恶魔张开蝠翼张牙舞爪的样子,终于是无力地低下了头。
他知道,和这个恐怖的魔王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
走出门外,陈鹿七看着一片迷蒙的雨景,思绪万分。
“小伊,她真的是你的女儿吗?”她那时候问。而章羽点了点头,表情认真而诚恳。
原来他都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啊……
他把手伸进口袋里,看着被自己揉成丸子的纸。她将她舒展开,竟然又是一张合同。
第三张合同。
陈鹿七看着上面“甲方同意乙方对其强 奸罪的指控,将其资产归于女儿的名下”的字眼,冷冷一笑,再次揉成纸团后扔到了街道旁的垃圾桶里。
事实上,缔结婚姻关系是根本不可能就靠一张合约就可以成立的。而意图对非夫妻关系的人动手动脚,那就是实打实的犯罪。
这件事并不玄乎,只要人足够冷静一定会看出来。
“但是啊,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提出结婚的请求,总会有蠢蛋会信的不是嘛。呵呵,人性呐……”
伴随着一个轻淡的声音,陈鹿七撑着伞的倩丽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之中。
“你说是吧,小蠢蛋章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