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十二年前,在莫克郡有位年轻的德鲁伊制造出了可以使断肢再生的药剂。当时她只是将那些药剂发给村里的人,后来再生药剂展现出强大的效力,逐渐推广到全郡。开始的一段时间药剂的确使人的断肢再生,”塔罗尔慢慢地皱紧眉,神色变得严肃,“但后来一些服用过药剂的人开始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意识,身体发生变异疯狂地攻击周围的一切活物………”
“那些变异的人像是被什么控制一般汇聚起来,组成的浪潮席卷了大半个莫克郡,沿途疯狂的攻击一切活物。之后我们的两位魔导师紧急中断了在特拉坎特尔的教学回到维塔利亚,召集了一批特拉坎特尔的魔法师与萨西摩亚的炼金术师费尽周折地捕获了那些变异的人。”塔罗尔的眉头舒展开来,轻轻地舒了口气,“万幸的是普通民众在那些人发狂时都及时避开了,除了财产损失了不少外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我们本以为这一切都是那德鲁伊的阴谋,不然那些已经丧失理智的人为何会表现出极强的组织性?但我们的两位魔导师用她的配方制造出药剂后却发现那药剂没有任何问题,而且经过我们的调查那些变异者所服用的药剂是一段时间内的同一批,除此之外服用过药剂的人不仅长出了新的肢体,也没有变异成怪物,有可能只是她配置药剂时的失误。所以在广场上审判她时也向陪审的人们说明了这一点,想要减轻对她的惩罚,让她用自己的双手去为自己的错误赎罪。她也愿意为自己的错误赎罪。”
塔罗尔忽然沉默了,轻轻地叹了口气,“但那些陪审的失去家人的莫克郡人怎么会同意呢?因为她的过失,他们失去了家园,他们的家人变成了怪物……他们太过愤怒、太过憎恨那德鲁伊了,要求我们处死她,捡来石头打砸她,甚至有人翻过围栏去殴打她,我们拦都拦不住………”塔罗尔轻轻地叹了口气,“当时我听到围殴她的人群里传出了哭声,很绝望的哭声………”
索姆尔微微一叹,“没想到维塔利亚人也有这样悲伤得疯狂的一面啊……”
“维塔利亚人也是人啊,再好的人在失去了重要的东西后都会因愤怒和仇恨变成疯狂的施暴者啊………”
“当时那些人红着眼睛,疯了似的扯她的头发、用拳头打她、拿脚踢她,嘴里还不停地辱骂她,还有越来越多的人翻过围栏要向她施暴。我们想要拦住他们,警告他们施暴的话也会被判刑,但场面已经失控了,这时候一个小女孩从人群里冲出来一边大喊‘不可以!’一边跑到那女巫身边把正在殴打她的几个人狠狠地推下去。”
“公主殿下?”
“是啊,是那丫头。”塔罗尔轻轻地、欣慰地笑着,“当时我真的很惊讶啊,那样小的一个孩子,却敢跑到一群急红了眼的成年人中间去保护那个女人。”
“那丫头张开手护着她,向那些人大吼说‘你们不能打她,更不可以杀死她!’,那些人看到她在女巫身边也不敢去殴打她了,毕竟他们还没疯到连小孩子都敢打的地步,但他们还是在下面说‘公主,她犯了错!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那丫头听到这话后脸都气红了,憋着气,气呼呼地鼓着脸。当时我觉得她身上像是有什么……有什么……”他看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海面,深深地吸了口气,脸上露出无比欣慰的笑容,“像光那样美好的东西要溢出来……她向那些人大声说‘我知道她犯了错我也没有想要说判她无罪,但就算是要受到惩罚也应该是被宣判了之后,才不是像这样被你们围起来殴打,我也知道因为她你们的家人变成了怪物,你们很伤心,她也有错……但是!她不是坏人对不对?她有真正的帮到一些人对不对?爸爸说过人活在世上总有犯错的时候,只要她真心悔改,愿意为自己的错误赎罪,那么上天会给她一个机会!如果上天都愿意给她一个机会的话那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塔罗尔欣慰地叹息一声,“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骄傲。”
“我想,我能够想到……”索姆尔靠着椅背,想着那小小的女孩在那一刻散发出来的光辉逼视得那些因愤怒而变得残忍、狠毒的大人羞愧地低下头。
“公主殿下她……是个了不起的女孩啊!”索姆尔轻声赞叹。
“是啊,了不起的女孩。”塔罗尔温柔的笑了,那样温暖,那样骄傲,可索姆尔却从他的笑容里看出那样多那样多的悲伤……
“但她却被诅咒成了怪物啊……她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说什么抱抱她这罪人,结果只是陷阱吗?!只是为了报复我吗?!那冲我来就好啊!为什么要那样对我的诺拉?为什么………”塔罗尔捂着头痛苦地嘶吼,像是丧子的野兽,那样悲伤,那样愤怒,深藏着浓浓的恨意。
“陛下………”索姆尔看着这个忽然愤怒起来的男人,想要安慰却又不知所措。
他忽然听到塔罗尔因疼痛而压抑不住的吼叫。
塔罗尔死死地捂着头,胸膛内狂跃得像是有人在擂鼓,脑海中仿佛有万千毒虫在噬咬般痛苦。他倚着扶手滑下,重重地倒在地上。
“陛下!”索姆尔惊慌地站起来。
塔罗尔渐渐地感觉不到地面坚硬的触感与微微的凉意了,耳边索姆尔焦急的呼唤渐渐远去,他的身影在他眼中慢慢模糊。他的意识缓缓地沉入黑色的、浓稠的噩梦中,那十二年来都不曾摆脱的梦魇再一次在脑海中盘旋……
黑色的梦魇中,他又一次地……又一次地……又一次地看见那德鲁伊高举起他的女儿,疯狂地大喊,“我不需要救赎!不需要你的怜悯!收起你的伪善!你让我觉得恶心!你说人若是愿意为她的过错赎罪的话那么上天会给她一个机会?那么我诅咒你!诅咒你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你会在夜里遏制不住对杀戮的渴望,你会渴饮无辜者的血,馋食无辜者的肉!到那时你的上天还会给你机会吗?还会给你机会吗?!!”
那一刻她像是要狂喜得手舞足蹈……又像是要悲伤得纵声哭泣………
他又一次地看见从德鲁伊胸口刺出的黑色尖刺贯穿诺拉的胸膛,黑色的丝线缠绕着她;又一次地看见她无助的眼神,向他伸来的求助的手……但那一刻,他没能去抓住她的手,她在黑色的诅咒中变成了狰狞的怪物……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责怪自己,如果当时他能不被吓得愣在原地,能够抓住她的手,那么或许,她也不会……变成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