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身着长袍的老者正匆匆穿过走廊，他面色紧张，老脸上的皱纹较之以往更深刻了几分。不多时他便抵达了走廊尽头的那间寝殿。
寝殿的地上躺满了身着轻薄纱裙的半裸女子，寝殿中飘荡着的丝丝薄烟滑过她们雪白的肌肤，缠着黄金铸造的雕像流淌，与女子们同样遍布寝殿的华美衣衫被撕得七零八落，烛火飘忽在墙上映着恍惚灯影，照着女子们红润得有些不正常的脸，到处都透着妖异的奢靡。
“陛下………”
老者向着寝殿最中央的黑木制床躬身，透过猩红色的半透明帷幕隐隐约约的能看见几位女子妖娆的身姿。
“何事？”慵懒的男声从女子们的中央传来。
“是关于维塔利亚的……那个公主的事………”
“怎么？是赫斐拓勒特没能听从我的命令，出手了吗？”男人的声音里依旧透着慵懒。
“并不是……”
“既然不是那又为何惊扰？难不成是莱阿利斯的那帮人或者弗朗斯发现了我们的计划？”
“比这还要严重………”老者颤颤巍巍的抬头看向猩红色的帷幕，“赫斐拓勒特……死了……”
男人从床上缓缓坐起，像是早已知晓，但或许他只是不在乎，“死了？这世上还有能杀死赫斐拓勒特的人不成？”
在男人起来的一瞬老者慌忙的低下了头，不是因为惊扰了男人而惶恐，而是害怕看见那双眼睛。即使早已发自内心的宣誓效忠这个男人，但每一次看见那双眼睛都会止不住心生恐惧………此刻透过猩红的帷幕看不清男人的面容，连身影也只能隐约得见，唯有那双眼睛格外清晰，那双威严、妖异、只看一眼都仿佛要噬人灵魂的………金色的瞳。
“是弗朗斯干的吗？”男人问道。
“赫斐拓勒特虽是现今仅存的白面恶魔之一，但常态下对弗朗斯而言要杀死她也就相当于一只臭虫，但她有您赏赐的权能，除了您之外能战胜他的或许只有四角之一的萨塔莫赫而萨塔莫赫早已成了您豢养的野兽。”
“嗯………”男人沉吟了片刻，“你有收到赫斐拓勒特死前所看到的影像吗？”
“有的。”
“看到了什么？”
老者沉默着，嘴唇微颤，像是连启齿都成了莫大的负担。
“看到了什么？”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仍是那么慵懒，仍是那么平静，可老者却不可遏制的颤抖着，浑身的骨头都在发响。
“一双眼睛………”他抬头看向猩红帷幕中的男人，赫斐拓勒特死前看到的那双眼睛带给他恐惧让他此刻想把一直以来都不敢面对的这个男人妖异的双瞳当作慰藉，“……一双……金色的眼睛………”
良久良久，帷幕中的男人忽然大笑了起来，他揽过身边的女人们紧紧的把她们抱在怀中，他拥抱她们时那么的有力那么痴迷，像是离家许久归来看见自己思念已久的爱妻的男人，那样的喜悦，那样的爱意绵绵，如果没有骨头被压迫到极限时发出的脆响，如果没有女人们濒死时痛苦的尖叫。
又是良久之后，女人们的尸体从帷幕中滚落，原本令人遐想的躯体此刻却透着令人胆寒的苍白。
男人掀开帷幕从床上跃下，白色的长发飞扬，竟透着点活泼，他缓缓走向老者，青色的薄纱长袍滑过女人们红润的脸，像是蜿蜒的蛇，金色的双瞳中透着兴奋，阴柔的脸上带着老者前所未见的喜悦。
“是他啊！是他回来了……”
“陛下……您口中的他是……”老者疑惑的问，能让这个暴虐的男人提起的人他都有所耳闻，例如大魔导师弗朗斯.萨赫以及北方莱阿利斯的宗主，但能让他如此兴奋的人他却闻所未闻，哪怕是在收服萨塔莫赫的那一晚他都没能如此喜悦。
“……月……明空……月明空！”男人张开手臂望着殿顶，金色的双眼中泛着血丝，不知是因为痛苦难过，还是愤怒憎恶。
“月明空？能让您如此开心的人我想一定是个很强大的人物………可是陛下……我从未听说过这样一个名字啊………”
“这很正常，倒不说理所应当，”男人望着殿顶，双眼微微失神，追忆着遥远的过往，“他已经游离世外太久太久了，久到吟游诗人的诗篇中都再无他的名字，久到说书人的神话里也再无他的事迹………”
“终于啊……终于啊……你终于回来了，我等得太久太久了……”男人没再理会老者，只是望着殿顶自言自语，双瞳中光芒闪烁，“若是你看见你友人如今的境遇你会哭泣吗？若是你看见你过去英勇的挚友化为无识野兽你会悲伤吗？若是你知晓如今的我所做的一切你会愤怒吗？”男人张开双臂在寝殿中踱步，那张狂的姿态像是疯癫的先知向着众生抛撒通天的睿智，“若是你仍然坚守着你的诺言便来杀了我吧！那时的场景必定会如史诗般壮阔！封天十二邪魔的最后一人！要来杀死这世上最伟大的龙王！！！”
“珀勒森。”男人突然转身，看向老者。
“在。”老者躬身回应。
“寻找瑞娜的事就此放弃吧。”
“就此放弃？！”珀勒森惊讶的抬起头，“陛下您应该比我更清楚瑞娜对我们的伟业意义非凡，就此放弃对她的寻找就等同于放弃之后一切的研究，那样的话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不重要了………”男人再次望向殿顶，双眼中漫着恨意，呼吸里带着微颤的愤怒，“不重要了………”
珀勒森没再多问，只是向着男人躬身：“我明白了，那么我这就去告知‘神选者’们。”
珀勒森从寝殿中退出时带上了大门，将男人与这妖异的寝殿留在了淡淡的黑暗中。
待到男人听见珀勒森的脚步声已经完全远去后，他走到床边那几具女人的尸体旁双膝下跪，仿佛是在歉疚，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伤口处血流如注。
他脸上的笑容讥讽，却又泪如泉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