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方瑶揣着黄铜罐走在街上。只要往东再走个一公里就能出城,但是,难道就这样一个人逃掉?虽然楚千机那样说,但真的被逼问的话他肯定是誓死都不开口的啊………如果他真的被杀掉了呢?去救他?可哀鸣之血怎么办,这事关整个世界的命运,事关莱阿利斯的使命………离开?可是他死了怎么办?他不在了的话,自己………怎么办?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忽然看见街边的小酒馆靠窗的位置上坐着的一个身边放着一堆行李,穿着黑色便服,埋头大吃的人。那人的身影看上去有些熟悉。
她蹑手蹑脚的走进酒馆,走到那人身边。那人吃得很入迷,像是已经饿了好几天了,根本没发现她正慢慢的向自己走来。无方瑶侧着头,看见了那人琥珀色的眼睛。
“索姆尔!”
索姆尔被她吓得扭过头,嘴里还包着没咽下去的食物,瞪大了眼睛。他捶捶胸口,还喝了口饮料才艰难的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瑶?你怎么在这儿?”
“这个啊,我和千机来这有点事啦。你呢?怎么会在这里?”
“我从维塔利亚出来,打算去塔兰斯,刚好路过。”
“去塔兰斯?去塔兰斯的话从维塔利亚直接坐飞艇就到了啊,干嘛还要在沃泽尔呆着?”
“这个啊,因为我听说,从沃泽尔到塔兰斯的一段路有十分美丽的风景,就想着坐飞艇到沃泽尔,之后就走着去塔兰斯。一路上悠闲自在的走走停停,赏遍美景,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少来。”无方瑶趴在桌子上笑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钱了………”索姆尔垂下了头。原本他是想着沿途再接些委托赚点钱的,但没想到莱阿利斯的印章已经不管用了,也因此没法接取委托,导致现在身无分文,“早知道就问陛下要个两百银币了………”他稍有悔意。
“哈哈哈哈哈哈………”无方瑶大笑着猛拍他的肩,“什么啊,原来是没钱了吗,可我记得你之前赚了挺多的啊,那些钱呢?”
“我老婆那儿呢………”
“那这样,”她从腰间的皮包里掏出一小沓钱,“我借给你。”
“诶诶?你不是说要和千机攒钱吗?不是说每一分都要精打细算了吗?”
“哎呀,这点钱没啥啦,不过代价嘛当然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啦。”无方瑶在他眼前比了比。
“我就知道………好吧,你说吧。”
“帮我把这个,”她从怀里掏出黄铜罐,“先保管好就是啦。”
“就这样吗?”
“嗯嗯,到时候如果我需要你拿给我的话会用‘远鸣’通知你的。”
“我知道了。”索姆尔看了看她,发现那双黑色的眼睛深处藏着某种决然,“瑶,出了什么事吗?”
“啊?”无方瑶一惊,连忙摆手,“没没没,就遇到了点小事而已,只是可能会延误,所以就拜托你把那东西保管一阵啦。”
“好吧。但要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事的话还是告诉我一下吧,多个人也能多一份力。”
“嗯嗯嗯,我知道我知道,要是真的有什么事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把你拖过来帮忙的。”
“那我就先呆段时间吧,等你的事情忙完了把这东西还给你后我再出发。”
“行。”
“我就先自个找个地方呆着了,钱的话我之后再想办法还给你。”
无方瑶靠在窗边目送着索姆尔渐渐远去,神色微凝。
“抱歉啊索姆尔,我们不能让你来承担这份责任。”她望向宫殿的方向,“真要死,就死我们这些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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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湿的牢房,周围摆着各式各样的刑具,刑具上布满了分不清是锈迹还是干涸的血迹的斑,头顶的灯投下昏黄的光。
楚千机被捆在椅子上,四周被密密麻麻的长枪指着,只要他稍微有点大动作都怕是会被刺成刺猬,透过人群的夹缝还能看见牢房外一群握着铳枪的人。
“那啥,各位,我就是个小偷,用不着这么大的阵仗吧?”
“如果你只是个普通的小偷的话打断你的腿,切掉手指也就算了。”哈拉斯说。
“那还真是谢谢啊………”楚千机看着他干笑了两声。
“但可惜,”哈拉斯拿出一枚刻着雷电繁花的银章,“你不是什么小偷啊。”
“我我我我,我就是接了个委托,”看到自己的身份暴露,楚千机显得有些慌张,“您知道的,我们狩魔者解散后接不了委托就只能靠着干些脏活过日子啊。
“别再掩饰了狩魔者,或者说………”哈拉斯用那双有些猥琐的小眼睛直直的盯着楚千机,“莱阿利斯的赤牙。”
“你怎么会知道,所谓,莱阿利斯的赤牙?”楚千机那双刚刚还带着点谄媚的眼睛忽的锋锐了。
在世人眼中他们不过是一帮靠着猎杀怪物度日的人,知道“莱阿利斯的赤牙”这个说法,并且会这样称呼的唯有曾经的盟友以及那千年前覆灭的敌人。
“与你们一样前行了万年的伟大先驱,向我展露了世界的真实。”哈拉斯张开双手满脸崇敬。
“醒神教的那帮混蛋果然又爬回来了啊……妈的………”楚千机咂了咂舌,“还以为一千年以前的战争中已经把他们给踹坑里给摔死了,看来只要这世界还有腐肉,蛆虫不管几次都会吞咽着他们活过来啊。”
“呵,随你怎么说,等到先驱们带着神的荣光普照大地时你们终会明白自己的愚蠢。”
“哦是吗,那到时候你可别哭着求人来救你哦。”
“哈哈哈哈哈,怕是你们会哭着乞求神的拯救。”哈拉斯大笑,又忽然收敛了笑容,眼神冰冷,“不过你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如何,要不要现在就乞求神明的庇佑?好让你能活着回去?”
楚千机冷冷的看着他,“我说。”
“什么?”
“我说我说,我说我们把哀鸣之血给带到哪儿去了,但作为条件,我要你们放了我,然后再给我一笔钱。”
“哈哈哈哈哈………喂喂喂,狩魔者……不,赤牙,我所听说的是,你们都是些坚守着愚昧的意志的愚昧的人啊,怎么?你的信念就这程度?”
“哎呀,谁都想活下去啊,是吧?”楚千机笑着说。
“好吧,我就接受你的要求。”
“那你记好了。”
哈拉斯示意身后的书记官记好楚千机接下来的话。
“往沃泽尔以东二十里后,在那儿看见一座在底部刻着雷纹的塔楼后,往塔楼西南方的山里走上一千两百步后再往东北方向走上七百步能看到一座巨石,在巨石上按节奏轻敲五,三,三,八,二,七,六,四下后就能到我们的秘所。还有要注意的是,在前一千两百步时,在第八百步的位置有一处释放会让人产生幻觉的迷雾的陷阱,记得让你的人做好防护措施,不然你们永远都找不到秘所。”
他的语速很快,为了不漏掉任何一个细节书记官记录的手已经快得要带出残影。
“在到巨石前的七百步内共有十二处陷阱,那些陷阱的中枢在走过一千两百步后的第三步那里,埋在三尺的地下,让你的人把工具带好,还要记得带个精通设置陷阱的人不然你们可操作不来,还有敲巨石的时候一定要按着我说的顺序来,少一下多一下你们就等死吧。”
“好了好了………”书记官喘着气说。
哈拉斯点点头,“很感谢你的配合,不过,”哈拉斯眼神冰冷,“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现在哀鸣之血在哪儿?”
“就在我跟你说的那个地方啊。”
“你当我是傻子吗?从你带走哀鸣之血到我们抓到你之间不到二十分钟,从沃泽尔到你说的那个地方整整二十里,你怎么可能在二十分钟内把一个东西送到二十里之外的地方?”
“哇你不是说那些混蛋伟大先知向你透露了世界的真实吗?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掌握着‘圣铸’吗?别说二十分钟送到,就是五分钟都能送到啊!”
正在哈拉斯有些疑惑时,忽然感觉到后背被戳了戳。
“好吧。”他点点头,“既然你已经说出了哀鸣之血的所在那我就遵守约定放了你,再给你………三十万银币如何?”
“哦哟三十万银币啊!真是阔绰啊陛下。”
“对一国之王来说不算什么。”他向围在楚千机身边的卫兵示意放开楚千机后避开楚千机的视线,穿过人群走到牢房外的一间密室里。
“殿下,我表现得怎么样?”哈拉斯搓着手,谄媚的笑着问早已坐在桌边饮茶的巴里斯。
“很不错,或许比起国王,你更适合去当个戏子也说不一定啊。”巴里斯轻笑。
“哈哈哈哈,殿下过奖了。”
“既然他已经把一切都抖出了就放他走吧,至于他所说的那个地方倒是不用去了。”
“殿下,这是为什么?”
“从一开始这黄铜罐就只是一个引他们来沃泽尔的幌子,逼迫刚才那个赤牙说出黄铜罐的所在也只是为了让他不起疑心,好让他带回去错误的情报,从而混淆视听。”
“原来如此,还是殿下考虑周到啊!”哈里斯抓准了时机拍他马屁。
“呵,也不是周到,只是被人提醒了,不能小看莱阿利斯的赤牙啊………”
“巴里斯。”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
哈拉斯惊讶的抬头环顾,却没能看见任何人的存在。
“哈拉斯。”正在饮茶的巴里斯缓缓放下茶杯,“出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遵命。”哈拉斯恭敬的行了一礼,赶紧带着侍从们匆忙离开。
等到他完完全全的走到了密室外面,他才终于敢长长的出一口气。在那苍老的声音响起时,他有一种被冰冷的刀缓缓刮过骨头的错觉,仿佛灵魂都会随着那声音的响起而从自己的躯壳中剥离,哪怕是远离了密室的现在,那股恐惧都不曾消退。
“那位殿下……到底是在和什么东西为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