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南三人小心翼翼的穿过各个小巷,避开沿途野草一样多的人贩店。好在下午本就是百花街最萧条的时段,即使他们背着个引人注目的大竹篓也没被人发现。但现在有个问题,他们想去找那个大夏来的医生帮忙,但那人居无定所,行医时也是随便在街上哪个角落或是娼馆旁摆个长桌放好药材医具就开张,平时要想遇见他就基本是随缘的事了,现在这个时候等同于赌博,如果他们时间充足倒还好,但时间每过一点埃米诺的伤就更重一点他们被发现的机率也就越高。
费南的额头冒出了些许汗水,虽说平时也会抽空干些体力活,但他再怎么说也只有十四岁,背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这么久也耗了不少力气,更重要的是背后的埃米诺已经有些忍不住疼痛了,即使她在极力的忍耐着但费南还是听到了几声低低的痛呼。
“费南,你把埃米诺放下吧,换我背背。”迪克走到他身边说。
“得了吧,你刚才被人打了都还没缓过来呢,还有那力气?”福尔走过来拨开他的手,“换我来。”
“好吧………我也确实有些撑不住了………埃米诺,忍一下哦。”
竹篓里传出一声低低的回应。
“费南你什么时候学着给竹篓起名字了?”费南刚把竹篓放到地上时男孩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费南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头看见熟悉的灰发褐瞳的男孩站在阳光中。
男孩右脸的鬓角旁扎着一条小辫,小辫末端系着块精致的玉石狮子,他穿着一身做工精良的灰色衣裤,腮帮子鼓鼓的不知道在吃什么,褐色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他脚边的竹篓。
看见男孩那张熟悉的脸费南默默地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被谁给发现了。
“是你啊克里夫,你不呆在卡莫多老板的店里跑这儿来干嘛?”
“玩呗。”克里夫咽下嘴里的食物看着三人,“你们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干嘛给竹篓起名字?而且好像还是个女孩的名字。”
福尔看费南两人一时被克里夫问住了于是走到克里夫跟前:“我打个比方啊克里夫,你知道南街那个‘坎尔安保’里那些大人经常拿着些刀啊剑啊的到处晃是吧?”
“嗯。”克里夫点点头。
“他们就经常给自己趁手的武器起名字,像什么‘玛亚’啦、‘焰火小姐’啦什么的,我们这个跟他们是一个道理啦。”
“哦,我懂了。”克里夫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看福尔搞定了克里夫这个好奇心重的小子,费南两人在他身后向他竖起拇指。
“但是给竹篓起被拐卖的女孩的名字还是有点恶心哦,还是说是为了纪念你们第一次卖人?”克里夫仰起头看着他们,眼前的少年们比他高大不少,但他看着他们,眼中却没有一丝畏惧。
“卖………卖人?”福尔的笑容有些尴尬,“你说什么呢克里夫?”
“我说!你们三个家伙!也变成混蛋了啊!”克里夫忽然跳起来一脚踢倒了福尔,接着灵活的绕过他,把还没反应过来的费南踹翻在地顺势抱起他脚边的竹篓在女孩的惊呼中飞快的跑远,一边跑一边生气的冲三人大喊,“亏月先生平时对你们那么好!结果你们还是干这种事去了!我要告月先生去!”
“那小子真的只有八岁吗?抱着个人都还跑那么快………”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的迪克愣愣地看着克里夫远去的身影。
“他跑得是快是慢不重要………”费南和福尔互相搀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重要的是他知道月先生在哪儿,赶快跟上他去找月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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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夫顶着竹篓用手抓住竹篓两侧来保持平衡,轻车熟路的拐过路口飞快地跑向目的地。
“克里夫………你是叫克里夫吗?”竹篓里传出女孩低低的声音,女孩的声音传入耳中时克里夫楞了一下。他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远天的云彩。
“嗯……嗯嗯,我是叫克里夫,你是叫埃米诺?”克里夫楞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嗯。”埃米诺轻轻回应,“能,能把我放下来吗?我想你和费南他们应该是有误会,他们是想帮我。”
“他们是不是说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克里夫不屑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埃米诺愣了一阵:“嗯,他们是说要带我去个地方。”
“我就知道。”克里夫的声音带着些疲惫,虽说女孩很轻很轻,但顶着她跑了这么远还一边跑一边说话确实很费力气,“这种事我见得多了。”
“这种事?”
“就是把人卖到人贩子或者娼馆里赚钱这种事啦。”克里夫语气平淡的跟她解释,又问头顶的女孩,“你知道我为什么一下子就知道费南他们是要卖掉你吗?”
“不知道………”
“因为那些大人就经常这样………他们把孩子、女人装在竹篓里、笼子里像卖宠物一样把他们卖给其他的大人,啊不对,也不全是大人,我还见过不少瞒着家里偷了家里的钱跑到这街上买女奴的有钱人家的孩子………啊不行不行!”克里夫恼火皱着眉头,“不能想那些小子的脸,想起他们跟那些大人一样猥琐的脸就烦!”
“克里夫,你经常做这样的事吗?”埃米诺问他,短短几个小时内连续被自己相信的人背叛两次,此时她应该是心灰意冷的,但听着男孩的声音听着他说的话心里却慢慢安宁了下来,双腿的疼痛都似乎已经远去。
“没有………”男孩的声音里带着些悔恨,“我很多次的想要去做这样的事情,但每一次都做不到………”
“为什么?”
“我还太小啦………怎么可能赢得了那些大人放走他们买来的人呢………唯一一次有可能赢的就是跟那帮小子打的时候!”克里夫有些得意,“我一个人单挑对面五个人哦!”
“那你有把他们买来的人放走吗?”
“没有………”男孩的声音忽然充满了失落,“他们后来叫来了家仆,要不是费南他们赶来帮了我,我就被他们打死了………”
“所以你才那么生气吗?”埃米诺问他,“因为他们救过你,你把他们当………嗯……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恩人?”
“对!恩人!”
克里夫沉默了一阵:“嗯………虽然他们有时也会去拉皮条,但我觉得他们应该是那种有底线的人的,我也知道他们都很缺钱,像福尔家里,他爸是个赌鬼总是把家里的钱输得精光后再逼着福尔去赚钱,但他也就十四岁,体力活干不了多少,又没什么手艺,只能靠着拉皮条赚点钱,但那点钱哪够他父亲赌嘛,所以经常是赚不够钱还要挨他爸毒打,还有费南,费南的老爸也像福尔的老爸一样是个赌鬼,老妈还是个天天只知道求神保佑的人,也不管他和他妹妹,但是费南想要让她妹妹远离他们的家和这条街,所以他就拼命的挣钱拼命的挣,希望有一天他妹妹能出人头地………”
“那另外一个人呢?他也像他们那样有很不好的父母吗?”
“你说迪克啊?他倒没有,他是孤儿,本来他是在城里的孤儿院里的,但是后来孤儿院的老院长死了,新院长是个变态,所以他就逃到这里来了………”克里夫慢慢的放缓了脚步,不知道是因为累了还是有些难过,“他们三个都各有各的难处啦,我知道的,但我不希望他们也因为这个变得和那些大人一样………但是他们还是做了那样的事………”克里夫顶着埃米诺走进小巷,小巷两侧高楼耸立,男孩的身上罩着阳光无法照亮的阴影。
“克里夫………你想,让世界变得美好吗?”
克里夫被他问得楞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我……我也不清楚啦………”问出那句话后埃米诺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很羞怯,“只是觉得你有些难过………觉得………不是想把世界变得美好的人的话,不会为自己没能帮到别人难过………这样子………”
“埃米诺你记住哦。”克里夫的脸上忽然露出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成熟,”要是以后有谁告诉你他能让世界变得美好而不是他想和某些人一起把世界变得美好的话,你一定要离这人远一点。”
“哎?为什么?”埃米诺有些不解。
“跟人说自己就能改变世界的人不是卑劣的骗子就是稀世的蠢货,真正能让世界变得美好的永远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每一个人。”
听到克里夫的话时埃米诺心里猛地一惊。这个听声音和她年龄相仿的男孩居然会那样的成熟,成熟得让人震惊,仿佛一个历经沧桑变幻阅遍人世百态的老人述说着他的人生。
“好厉害啊克里夫!”埃米诺毫不掩饰的称赞。
“我?我哪儿厉害了?”
“能想出这样的话!很厉害!”
“啊不,这话不是我想出来的。”克里夫想要摇摇头否认,但忽然想起埃米诺还被自己顶在脑袋上也就放弃了,“这话是月先生告诉我的,我只是重复他说的话啦。”
“月先生?”
“就是我们现在要去找的人啦,是这条街上不多的………嗯………好大人哦!”
“好大人?”
“嗯!月先生可好啦!不但经常给我们这些孩子做好吃的,还会给我们买衣服穿,我身上的就是月先生给买的哦!他的话一定会愿意帮你的!哦哦!就在前面!走出小巷子就到啦!”
埃米诺好奇的掀开黑布的一角,这一刻克里夫踏出小巷,盛大的阳光忽地洒在他身上,埃米诺透过掀起的一角看见街角在盛大的阳光下坐着身穿白卦的男人。男人有着一头黑色长发,比黑发还要深邃的黑瞳像是一汪静谧的潭水,此刻阳光落在他肩上,他像是披着金色的斗篷。
男人身前的长桌上摆着些箱子,长桌的另一端排满了衣着暴露的女人们。即使是在萧条的下午她们也不被娼馆老板允许换下那些看一眼就让人血脉偾张的服饰,如果有人到百花街来的话她们就是最好的招牌。
“来张嘴说啊~~~”月明空拿着一块压舌片伸进坐在长桌对面的女人口中,检查她口腔中有没有发炎的迹象。
“啊~~~”女人很听医生话的张开了嘴。
“是啊,不是娇喘,你正常点。”一直站在月明空旁边穿着一身精美衣物,脸庞秀丽、气质高华的女人伸手轻轻敲了敲桌前女人的头。女人一头秀丽的黑色长发挽成高雅的凌虚髺,浅褐色的眼睛透着点威严,也是因为她在这,那些女人才不敢对着月明空上下其手。
“哈哈哈,没关系的云艺,结果都一样嘛。”月明空温和的笑笑,收回压舌片扔到脚下的垃圾桶后熟练的从桌上的箱子里拣出药材配好,从一边拿出牛皮纸包好后递给桌对面的女人,“这里有两天的剂量,熬一个小时,一天一副,火气就能去了。”
“谢谢先生!”桌前的女人拿到药后向他微微躬身,却又突然把大半个身子伸过长桌想要去抱月明空,要不是云艺及时拦下的话他已经被这女流氓给揩了油。
“您还是对她们凶一些比较好,不然每次出摊开药看病,都被摸摸抱抱的您也受不了啊月先生。”云艺推开一脸失落的女人,无奈的看着月明空。
“啊哈哈………我是想着,她们平时接待那些客人时不管客人做什么都得笑脸相迎肯定心里也有很多不愉快嘛,那些老板又总是压着她们,难得在我这儿看病时能轻松些,也就随她们去了。”月明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不过你说得对,动手动脚确实不好。”
“唉………”在听到月明空说完这话后女人们发出失落的叹息。
“月先生!啊!娘你也在呢!”克里夫一边向两人招呼一边走过来把竹篓放到桌边。
“啊!克里夫!克里夫你来得正好!快让姐姐们抱抱!”看见男孩走过来女人们立马转移了目标。
“不要!你们每次都喜欢捏我脸!很痛的!”克里夫双手交叉严词拒绝。
“你这孩子从哪儿顶回来个竹篓?”云艺蹲下身捏着袖子替他擦去脸上的汗。
“费南他们那儿抢的。”
“抢东西可不好哦克里夫。”月明空的眼神有些严肃,他伸手去碰竹篓想要拿去还给人家,但在碰到竹篓一角时双眉却猛地皱紧,“各位,麻烦围成一圈把我们遮住。”
女人们不清楚月明空为何忽然这样,但既然他拜托,她们也就听话的把月明空他们和那个竹篓围在中间。
月明空缓缓揭开竹篓上的黑布。随着黑布揭开在众人的惊呼中女孩抬起脑袋。
女孩有头漂亮的白色长发,长发披散在脑后像是延伸向远天的雪原,绯若红玉的眼睛里透着小鹿般的惊慌,瞳孔稍稍竖立像是预备捕食的幼猫,小脸比玩具店里那些精美的玩偶还要精致。
女孩漂亮可爱得让人惊艳,但月明空却没有将关注放在女孩的脸上。他的眼中倒映着女孩双腿上刺眼的血迹,和那触目惊心的弯折。
月明空眉头紧锁成吓人的‘山’字,那张平静温和的脸上慢慢爬上怒意。
女人们被现在的他吓了一跳。哪怕是在那些街上的黑医因为他行医用药开价太良心而抢走他们生意,找人来砸他的摊时他都是云淡风轻的品着茶看他们挥舞棍棒掀翻他的药箱、打烂他的药材,等他们砸完后甚至还会给对方递茶水。但此刻这个宁静祥和,仿佛巨潮涌来都无法让他那份淡然有丝毫动摇的男人,脸上却涌起了森然怒气。
“月先生!是费南那三个家伙!那三个家伙也去!………”
“不是拐卖!”男孩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克里夫之后的话。
费南三人气喘吁吁的分开女人们围成的围墙,走到月明空身边。
“不………不是拐卖………月先生,我们不是要把这女孩卖掉。”费南喘着粗气向他解释,“我们本来………本来是想带着埃米诺来找您帮忙的,但是克里夫这小子误会了我们,把埃米诺给抢走了。”费南缓过来后松了口气,“但幸好,我们跟着他找到您了。”
“胡说!你们就是想把埃米诺卖掉换钱!”克里夫叉着腰冲三人喊。
“克里夫,不知实情、不问缘由就给人定罪可不对,我们还是先听听事情的经过。”月明空轻轻拍了拍克里夫的头。
“好吧………”克里夫嘟着嘴说。
费南三人说了好一阵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而在这期间月明空已经一边听他们说一边替埃米诺折断的双腿消毒、正骨、打好了石膏。
“事情我已经清楚了,你们做得很好。”月明空微笑着看着三个男孩。
“至于你克里夫。”一旁的云艺有些生气的叉着腰,“不问清缘由就打人家,可要好好向费南他们道歉才行哦。”
“我知道啦………”克里夫扁着嘴向费南他们微微鞠躬,“对不起踹了你们。”
“好啦,你也是好心嘛,再说也是我们一开始没有好好跟你解释才会造成误会。”费南也没多怪他。
“埃米诺,你有其他的家人吗?”月明空蹲在埃米诺面前问她。
“没有了………”
“这样啊。”
费南走到月明空面前有些犹豫:“月……月先生,能请您,收留这孩子吗?”
一边的女人们也眼中带着祈求的看着月明空。她们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但这街上除了月明空之外其他男人要不是些打手要不就是些赌鬼、瘾君子或者娼馆老板,把埃米诺交给他们的话不知道他们会做出怎样畜牲的事,而她们自己却只是那些人持有的“物品”连自身都难保,更遑论帮助受难的孩子。
“月先生………如果有些勉强的话………”云艺还是没能忍心把之后的话说出口,她也是被人卖来这条街受了不少苦,埃米诺还这样小却已经遭受过被亲人抛弃的苦难,她不忍心再看到她受更多的苦。
“在那之前,我想问问费南你们三个。”月明空把埃米诺抱在怀里,看向费南他们,“那个男人给了你们那样多的报酬,而就算你们在那条小巷子把这孩子折磨致死或许也不会有人知道,你们只需要在那之后把这个秘密藏起来然后拿到那男人给的报酬就能改变现在的生活,为什么,”月明空的眼中带着些质疑,“没有那样做呢?”
在月明空的疑问传进耳中时三个男孩瞬间就懵了,他们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那些大人也经常做这样的事,他们看在眼里时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在这条街上不为了自己去牺牲他人的话反而不正常。但又是为了什么呢?为了什么要去帮这个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的女孩呢?是因为在看到她那双被混蛋父亲打折的腿时于心不忍?可那样的事情他们早已司空见惯,甚至有时在某个巷子里看见哪个陌生男人的尸体时都没什么恐惧。那又是因为什么呢?因为那个女孩很可爱?因为那个女孩也像他们一样有个很烂的家庭让他们产生了共鸣?因为………什么呢?
“因为………”一直沉默着的费南忽然抬头看着月明空的眼睛。
此刻月明空看着男孩的双眼,感觉那双淡绿色的眼睛干净通明得像是无云的天。
“因为月先生您说过,好人不能多做但也不能不做………”费南低下头,倔强的攥紧了拳头,“做了恶事的话………我不能原谅自己啊………”
“真是………”月明空发出一声欣慰的长叹,“好孩子啊。”
费南三人有些愣愣的看着他。这种夸赞的好孩子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见,大多数时候传进他们耳朵里的要么是些咒骂要么就是在他们替那些大人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时为了不给钱的借口。
“但是,带着孩子旅行总归是有些不方便啊………”月明空面露难色。
费南心中一惊,他刚想继续请求月明空对方却已经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等等月先生,您这样抱着那些人贩没有登记过的女孩在街上走的话会有人来抢的!”女人们在他身后焦急的大喊。
“不用担心各位。”月明空低头向着埃米诺微笑,笑容清风般舒畅。
埃米诺忽然感觉有股暖暖的像是阳光一样的东西顺着眼中倒映着的男人的笑容淌进心里。
“他们还没有从我手里抢人的能力,不过之后看病的事就得稍微拖拖了,抱歉啊。”
“没关系!反正我们大多数只是来先生这儿玩的!”听到他那样说女人们也放下了心,虽然不知道月明空接下来要干嘛,但至少不用担心埃米诺的安危,她们知道这男人一向不会轻易说什么大话。
月明空听到女人们的话后稍微踉跄了一下:“算啦,没人生病对医生来说是最好的………费南、福尔、迪克。”他停了一下,转身看向长桌边的三个男孩,“就麻烦你们带上药箱跟我去西街的灰屋那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