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滴鲜红的酒液从奢华的杯盏中流进阿尔珀斯咽喉，他意犹未尽的舔着嘴角，拿起桌上空空如也的酒瓶略微遗憾的晃着。
“难得的美酒啊。”他把玩着酒杯，背靠上椅背看向一旁静候的珀勒森、赫尔赫与莫尔迪，“再陪我去买一瓶如何？”
“当然没问题，但…………”珀勒森有些犹豫，“不用等巴里斯吗？”
“嗯…………不必了，再给他些时间做选择吧。”
阿尔珀斯正要起身时房门被人敲响了，无奈的一叹后他坐回到椅子上。
“请进吧。”
“陛下…………”巴里斯推开房门，这个站在门外的少年双眼灰暗，头发湿漉漉的粘在脸上，失魂落魄的模样像只被丢弃在雨夜的幼犬。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阿尔珀斯挥挥手，珀勒森与两个恶魔恭敬的退到一旁。
巴里斯拿着那枚拇指大小的光球急切的走到阿尔珀斯面前，“陛下，这个是真的吗？”
“我不清楚。”阿尔珀斯苦恼的摇头叹气，他犹豫了一阵看向巴里斯，“其实你母亲离世之前的几天我刚到赫尔利尔的时候我们见过一面，那时她拜托我再多帮帮你，说你确实已经成长但经验还有所不足，那时候她的状态还很好没有任何疾病也并不显得憔悴，但那天却突然的死去了…………”说到这里阿尔珀斯惋惜的叹了口气。
“所以…………”巴里斯紧咬着嘴唇，眼瞳中布满血丝，“所以…………是克里夫杀死的我母亲吗？”
“我不知道，我也仅仅是对于你母亲意外的死亡有所疑惑才让赫尔赫到她的寝宫，用魔法还原了当时的场景。”阿尔珀斯皱起眉头，“但…………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
“另一种可能？”巴里斯看向他，被咬破的嘴唇溢出鲜血。
“你应该也知道除了你，你哥哥也有不少其他敌人，会不会是某个人故意伪造了过去的景象从而将你的仇恨引到克里夫身上借你之手除掉他然后坐享其成呢？”阿尔珀斯摊开手问。
“会有…………这种可能吗？”
“不排除。”他又皱起眉头，“会这种读取现场流动的元素而后还原过去场景的魔法的人不多但有些靠做脏活赚钱的魔法师不少都会这种魔法，你手下的那些杀手中也应该有吧？”
“是的，虽然不精通，但能做到。”
“那就不排除我的猜想，虽然无法改变过去的场景，但影响现场流动的元素，在那之上覆盖一层迷惑人的虚假表象对于一个技术高超的魔法师而言也不算难。”
“可如果真的像您说的那样的话，那个人又是为了什么做这种事呢？为什么要杀死我的母亲？”
“我说过了，嫁祸给克里夫，引导你去杀死他，这样一来你成功了那人能少一个心腹大患，就算你失败了也殃及不了他。但我说的终究只是一个猜想，在这之前…………”阿尔珀斯起身走到巴里斯身边紧紧的握住他的双肩，神情严肃，“为何不想想这件事的真实性呢？还是说，你对克里夫的信任大到相信他绝不可能加害你母亲吗？”他凑到巴里斯耳边，呼出的气息说出的话像条小蛇一样钻进巴里斯脑海，“我说过的吧巴里斯，有些秘密已经不只属于你了…………”
巴里斯猛地一颤，眼里浸满了惊慌，“克里夫…………克里夫知道杀死他母亲的…………是我母亲了吗？”
“过去。”阿尔珀斯松开了他，“你母亲曾向我提过，克里夫的母亲夺走了许多属于她的东西，那样恶毒的女人就该痛苦的死去，于是她设计毒死了她。这件事你也是知晓的，对吧？”
“是的…………”巴里斯想起光球传进脑海的画面中克里夫说的话——“过去你是如何杀的我母亲，我便如何杀了你。”那时他眼中的怨恨话中的恶意几乎要冲出画面涌进他的脑海搅动。
“如果我们还原的景象不是被人做过手脚而得到的假象，那么结合他说的话结论便只有一个，克里夫查出了当年的真相知道了杀死他母亲的凶手便是你母亲，于是找到机会杀死了你的母亲。”阿尔珀斯背向巴里斯走到窗边远望，“设身处地的想想，巴里斯，换做你知道了杀母仇人的所在你会不想着报仇吗？你能平静淡然的和他相处吗？他确实是个英明的王这一点连我也无法反驳，但再如何神武他也终究是人，有着人心的人，而人心，是最易被怨恨与愤怒点燃的干柴啊…………”
巴里斯沉默着，双拳却在缓缓攥紧。
“今天你就先回去休息吧，至于之后要如何做慢慢想就好，探寻问题的答案终究是个漫长的过程，不急一时。”阿尔珀斯从怀里拿出一枚一指长两指宽的菱形青铜符牌递给巴里斯。
“陛下，这是？”
“你这些天都在你母亲墓前，百花街的结界应该没有去布置对吧？”阿尔珀斯轻笑着说。
“是，万分抱歉…………”
“不必致歉，我能理解，只是这样一来我们的时间会稍有不够…………嗯…………我给你的符盘还在吧？”
“还在。”
“用那块符盘是布置结界最稳健的方法，但如今时间不足，如果你想要快速的布置好结界的话就将这枚符牌安进符盘里吧，虽然那样展开结界的话会对身体造成一些影响但好在迅速。当然。”他大力的拍了拍巴里斯肩膀，“我也不是在逼迫你做决定，要不要使用全在于你，如果你依然认为凶手不是克里夫的话也没关系，之后的事我会和珀勒森他们一起完成，如果你想杀死他为你母亲报仇的话就使用这符牌吧，虽然会对身体造成影响，但你放心，我会帮你解决的。”
巴里斯愣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向眼前这个男人表示谢意，任何世俗的做法对这男人为他考虑的一切为他做的一切相比都显得微不足道，他终于明白了母亲离世前他去见她的时候为何母亲会那样坚定的让他相信阿尔珀斯。
“多谢您，陛下。”巴里斯看着阿尔珀斯，眼里剩下的只有海潮般一波接一波连绵的谢意。
“那今天就先这样，你回去好好休息，我让珀勒森送你。”他微笑着揽住了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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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珀斯坐回椅子上，有些伤脑筋的揉着头发，“小孩的心思还真难搞定啊……………”
莫尔迪端着瓶酒为阿尔珀斯斟满，虽然色泽和气味远比不上刚才那瓶但阿尔珀斯还是将就着饮下。
“陛下。”莫尔迪收回酒瓶后站到一边，“我认为还是再引导一下巴里斯为好。”
“水满则溢啊，莫尔迪。”阿尔珀斯撑着脑袋摇晃着酒杯，杯中的酒液在阳光中变幻着色彩，“而且我们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但我看巴里斯似乎还没有下定决心啊。”赫尔赫忽然出声。
莫尔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像是对他突然出声感到愤怒，赫尔赫投降似的稍稍举手避免和他起什么不必要的冲突。
“确实，那孩子仍在犹豫。”阿尔珀斯放下酒杯，闭上眼苦恼的捏着眉心，“善意啊…………我好不容易找到怀拉那样恶毒的女人让她诞下巴里斯成为他母亲向他灌输恶意，但即便如此他心中还是存着些许良善…………是因为怀拉死了没人再逼迫他去做那些事了吗……………要真是这样的话杀她的时机会不会早了些……………”
“那样的话岂不是很不利？”莫尔迪有些担忧，“如果巴里斯不下定决心杀死克里夫的话，我们之后的计划恐怕不好进行啊陛下。”
阿尔珀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问你个问题莫尔迪，你觉得种子的生长是出于它自己的意愿吗？”
“或许…………是？”莫尔迪犹豫着说，“因为您看，种子得吸收养分才能生长，吸收养分，算是自己的意愿吧？”
“但我更觉得，种子是被阳光雨露逼迫着成长为大树的。”他看向房门，眼中透着期待，“或许种子只想安静的躺在地下，但养分一点点的挤入身躯，慢慢地慢慢地在某一天到达它承受的极限而后它长出幼苗，被逼迫着不断向上，直到最后成为通天的巨木。”
阿尔珀斯起身走到窗边撩起窗帘，窗外的街道上巴里斯的身影逐渐远去，“若说人心的良善是一粒种子，愤怒、怨恨、憎恶便是养分，即使它不愿接受，一点点的侵蚀一点点的倾灌，孱弱的种子终会长出幼苗。符盘、符牌……………”
他看着少年的背影温和慈祥的笑了，但在看到他微笑的时候赫尔赫却在这炎热的夏天感到一股恶寒意浸透全身。
“阳光雨露已经给出……………就看那颗种子何时能够发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