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该怎么开口呢……
那么先有点突兀的问个问题吧。
你们……
究竟是怎么看待可疑的呢？
或者说，该如何判定一个人的行为是可疑的呢？
可疑……等同于一系列正常的行为中出现的那么一小个异常来引起人们的注意。
监控，想必大家都不陌生。
在高楼大厦覆盖城市的年代。
虽然不至于大街小巷都存在着会把人的一举一动拍下来得摄像头。
但只要不是太过偏僻的地方，都会摆放一个摄像头。
它并不会特意存在与某个别墅或者小屋的门前，但总能覆盖多个角度来记录这些曾经发生过的事。
不同的人对着监控会有不同的反应。
或许有的人会不自觉的紧张，快速离去。
或许有的人会敏锐的察觉到摄像头，并第一时间盯上去。
或许有的人在摄像头面前压根就不会显漏脸，以及一些其他的特征。
这些都可以概括为异常。
也即是……
“可疑”。
很显然，定罪一个人，你需要证据，需要合理的推断，需要很多很多的东西。
但怀疑一个人完全不需要。
只需要一个小小的举动，一句突兀的语言，甚至一个直觉，你就可以展开怀疑。
既然说完了异常……
那么什么才会被称之为正常呢？
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很平常的走动，甚至压根没有注意到摄像头，即使注意到了，也不会太多在意……
这大概就是正常。
那么这些可疑的举动是怎么产生的呢……
大概就是“被注意到自己的行动”而产生的……心虚。
作恶的人，只要能意识到自己的恶，首先就肯定会产生心虚……
这份心虚可以掩盖，可以用别的方式隐藏……但不会不存在。
这是不由自主的。
除非那个人压根就不认为自己所作所为是值得心虚之事……
就像你询问一只鸟儿埋头奔跑是怎样的感受终究不会得到结果一样。
作恶后的心虚，在某些人看来，那是无法被理解的行为。
那么去除掉那些乱七八糟的特别的例子……
有没有人能在不遮掩面容，就像个普通人一样光明正大的走过摄像头，不表现出任何异常，不仅仅只是体现在脸上，哪怕是一点小举动，一个小的眼神，一点多余的注意都不展现呢。
哪怕是天生的扮演者，估计也难以做到。
当然，这里是不考虑完全规避摄像头的情况……
但那同样也是难以做到的事。
基于以上这些论证。
如果在现场无法找到凶手作案时，作案后留下的痕迹。
那也肯定可以找到凶手作案前曾经行动过的踪迹……
监控摄像头在这方面而言，是个好东西。
它把一切记录下来，只等待别人观看后去寻找其中可能存在的痕迹。
现在。
已经到了深夜……尽管它对某些人来说正是一天狂欢的开始，但仍不妨碍其他人在这个时间已经入眠。
但哪怕到了这个时间点，蓝市警察局，依旧还开着灯，忙碌着。
一个青年警察……名字并不重要。
甚至连他的经历都不重要。
他刚就职不到五个月，是个实打实的新手。
目前他接触到的这个案子，也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可以算得上庞大的案子。
尽管只是负责一些分支的工作。
其中就包括。
查看目前这种案子，周边的监控。
尽管死因和死亡大概时间已经知道……
但他们仍不知道凶手直到多久前还在准备着，可能经过那里。
于是他必须把周边的监控那一天的记录都看一遍。
这是非常花时间的。
尽管没有人的时候可以跳过一些……但也还是个庞大的工作量。
以至于他现在这个点依旧还得坐在办公桌上喝着刚泡好的热咖啡。
顺带一提，他不喜欢原味的，也不喜欢糖加的太多了，只喜欢多倒点牛奶，感受一下浓郁的奶香。
但是他并没有发现。
在他的衣领上，一只微微睁开的眼瞳也在盯着屏幕。
眼魔的能力。
用最简单，哪怕是傻子都能听得懂的说法。
就是“看”。
实际上在挺多作品当中，就已经对眼睛这种能力载体做到了极多的开发。
透视，夜视，动态视力，看穿虚假，看到过去未来……
这些已经都是很俗套的东西了。
以上的能力它都有，但眼魔的能力倒也不止于如此。
它实际上的能力表现更偏向于“看”这个概念本身。
眼只是一个最佳的表现形式。
所以他能分出很多眼，在不同的地方看到不同的事物，甚至记录下来。
也因此，哪怕在偌大的深渊之中，掌握信息最多的也是这位大恶魔。
也正是对于信息的追求，青实才会选它。
这甚至都不是最出奇的。
以上的这些。
其实是个很肤浅的概念。
为什么？
因为这些眼睛，都还未脱离人类的眼睛。
只能看到一个局限性的范围，甚至在视线中还会存在死角……
这仅仅只是人类这个种族本身对眼睛抱有的概念。
但眼魔的“看”，绝对不止局限于这个概念。
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张开一只眼睛，眼睛的画面也都能共享。
因此，在这个以眼睛为名的恶魔面前。
世界，是不存在死角的，是360度呈现在他面前，任何虚假都无法掩盖的，甚至能以信息流存在于眼中，这样一种纯粹的事物。
你甚至可以说这位大恶魔的眼中本身就存在一个与现实无异的世界。
也正因此，青实自己很难运用这样的能力。
比方这么说吧……她不可能在长时间开着其他眼睛的情况下大脑记录着那么庞大的信息，也无法让眼睛长时间容纳那样360度无死角，一切都被洞悉的视觉信息。
这绝对不是一个人类能够接受的。
但是为了得到信息的充分与完整，再加上能力的最大化运用与对身体的最小损害。
眼魔的意识，便在这个少女思考了良久后的一个夜晚，尝试接触身体内异常的冲动后，苏醒了。
张开了那狰狞并且丝毫不安分的眼瞳，疯狂转动着，张望着，第一次看到了这样一个世界。
一个与深渊完全不一样的，在视觉信息上并不单调的这样一个世界，被一个名为人类的脆弱生物所占据满的世界。
不得不说，这很奇妙。
“……这就是你让我盯着这种枯燥乏味的东西一整晚的理由吗？！”
“你让我这么一个恶魔做这种无聊，枯燥，乏味，无意义，完全不合理的垃圾事情？！”
于是，这个综上所说的大恶魔，却是像个被家长指使做几件事情就已经不耐烦的小孩一样大声抱怨着。
青实也确实被吵到了。
然后……
把单肩包的肩带放到了另一个肩膀上。
“喂！！！”
“你让我苏醒，就为了做这种破事，那你还不如让我继续躺着！”
“天呐，我本来以为看着那片暗红无边际的天幕已经很无聊了，以为这个世界的色彩让我满意……
结果，十七年，十七年了！
你除了把我当个录影机一样，每天看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本来以为已经够够恶心了。
结果你现在已经无聊到让我来盯着一个监控摄像头录下的那种低端生物视野才能够容纳接受的画面！？”
“简直不可理喻！”
青实没有理会，眼中除了看到的场景，还缓缓放映着那天晚上青年警察看到的监控中的画面。
实际上她在睡觉前已经看了一些。
但毕竟“眼”的画面完整记录完已经是很晚，所以并没有看到多少。
实际上，这还算幸运。
虽然青年警察并不是第一个查看监控画面的，但好歹不至于消耗力量让眼转移。
毕竟使用力量消耗的也是她自己的体力。
直接用眼魔记录周围倒是消耗的不多。
但是分离出“眼”跑到那么远的地方，还得记录，就真的为难她了。
当然。
不同于警察还会再观看的时候产生疲惫和疏忽……在深渊经历了漫长的时光，青实的精神已经达到了平时便很敏锐的程度，花了挺多时间适应后像现在这样同时观看两个画面也很效率。
甚至不用慢慢观看。
但结果很绝望。
青年警察花最多时间查看的，能够看到与朱婉清加连接的主干道的摄像头。
似乎就真的只拍到了路人行走。
尽管并不是直接对着那座房子，但是这条主干道是经过朱婉清家的必备途径。
也是最可能拍到凶手的途径。
一些支干小道上的入口也有摄像头，但基本上不会有人路过那么狭窄阴暗的地方，如果真从那里走，反而非常有疑点。
恰恰是这条经过人数最多的大道，才最方便掩盖意图与藏匿踪迹。
但很显然。
经过人数最多。
那也就说明，找出凶手的难度很大。
就比方说吧，有人行迹匆匆路过，有人慢慢悠悠经过，有人走一下停一下……也许真的就全是赶路的。
你甚至没法确定凶手就在其中里面。
只能就着可能出现的线索去找。
但青实是很有耐心的，甚至有些地方她能慢放看上几遍来抓住细节，丝毫不存在不耐烦。
甚至当她睡了六个小时，就着生物钟起来后，就一直在观看。
眼魔作为能力的源头，尽管主要的控制权并不在它身上……但它同样也在观看。
平时转动的眼珠子微眯着，翘起了仿佛奸笑一般的弧度，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丝毫不复刚才那副抱怨的样子。
“……已经把遇害时间段前四个小时都看完了。”
没头没尾的话。
但青实确信眼魔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话。
时间肯定是越往前越好……甚至如果能把前几天都看完就更好了。
因为凶手肯定需要为办案准备时间，只会提早来，而不会晚到……甚至还会有提前几天打点的可能。
如果真的存在凶手，从主干道上路过的话，那么大概率已经出现过了。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聪明人，也不要低估一个狡诈的恶魔……尽管这个恶魔喜欢说胡话，但并不妨碍它在内心打着算盘。
“嘿嘿……我只是一颗会傻愣愣转着的眼珠子，我哪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想不到。”
狡诈的恶魔也喜欢在正经关头装会傻，让你看不清它在想什么。
“你肯定发现了什么。”
只要不是个傻子，发现这个恶魔这副样子肯定会觉得不对。
“嘿嘿，你在说什么呢？”
还是一副尖笑着装傻的样子。
“既然不是在行为和眼神，以及一些突兀举动上的问题，再考虑到你现在的能力有限……是，服饰上的……不对，如果是这方面的话，我大概也能观察到。”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恶魔，更不要高估自己。
特别是在用着它的能力的时候。
就像和一个赌徒玩牌。
就像和一个商人谈钱。
就像和一个尸检官聊死者。
不能有任何低看的心理。
作为被称为千眼恶魔的存在……它对于“看”这种概念估计是无人能比较的。
“难道是……身体吗？”
到底会是什么呢……
青实记忆飞快转动……
看过的画面，就像倒带一样，在脑内回转。
手上有粗茧……
指甲上涂着指甲油……
嘴边沾着什么碎屑……
不是，全都不是。
不是这些……
最终。
在一个疑似高中生的人身上停了下来。
那是绝对不可能注意到的……
普通人绝对不可能注意到的……
“……脖子边的皮肤没被太阳晒到会白一些是合理的，和手臂上产生一点差异是正常的……”
“但是……”
青实自己的眼瞳也开始闪烁着一抹奇异的色彩，那是仿佛看穿一切的……清明的色彩。
眼魔的话……
青实几乎是全不信的。
但似乎，有一句话确实是真的。
它确实……
很擅长看穿虚假。
哪怕仅仅只是一点点不协调的感觉……
在它眼中却像是白光中的黑洞一样刺眼。
使用着这样能力的青实，此刻却也有这样的感受。
原来如此……
心虚感，绝对没有被消灭掉。
也不是凭借着经验或者经历，以及专门的训练掩盖……
但也并不是凭借着面具或者服饰这些外物掩盖……
那是因为啊！
对方用着的脸，本身就不是真的。
他所使用的人脸根本不是真面目。
自然不可能有真面目暴露在别人眼中的心虚感！
但这样的真相……对追查凶手而言，好像也没意义。
既然不是真面目，那么服饰还有其他的一些乱七八糟的特征也不大可能是真的。
不过也确实暴露出了凶手一些信息。
身高大概率是接近的。
毕竟顶多也只能增高，如果刻意压低身高的话，反而会显得容易发现……
并且那个时间点，那个路径的话……想办法追查一下。
不过可惜的是。
之前的监控摄像头，说不定也能找到……但是青实这次都是这样的手段才看到的，前三次要想看到就更别想了。
能得到这样的信息也足够了。
“那差不多得进入另一个调查阶段了……”
而且，那里肯定会有线索。
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下午肯定有机会……
青实在无人的小径上，低声轻语着。
然后……
“老大！呼呼……你怎么不等我呀。”
莫晓夭追了上来。
“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一阵子出现在脑内的刺耳尖叫。
青实再次开始了平时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