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竹高中,这是一座普通的私立高校。
与所有私立高校一样的。
通俗一点,就是说……就算没成绩,有钱也能上。
与理想乡学园不同,这才是亚兰中学校的真实写照。
私立学校比公立学校更加严重的一点却是……鱼龙混杂。
换句话说。
里面进来的是什么人,有着什么样的心性和品格。
校方是无法管制,且不在乎的。
那么这种鱼龙混杂的环境以及不负责的校方……出现一点小小的事端,是很合理的吧?
校园霸凌,总会发生在这种故事背景之下。
但是这一切。
青实都不想管……哪怕发生在眼前。
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好苦……
然后又倒了几勺糖。
看着窗外的一切。
没错,她正在惠竹高校外。
并且刚好就目睹了一起疑似校园欺凌的事件。
三个长相不良的学生正在小巷中堵住一名瘦弱的学生进行威胁。
这和昨天公交站不一样。
她不可能直接跑校门口调查。
更加不可能直接进入人家学校。
不管怎么样都会引人注意。
哪怕想办法拿到一套校服进入……被问起是哪个班级的时候也会马上泄露。
既然如此,先在外围的建筑观察也是好的。
还没结束吗?
青实又看了一眼小巷。
然后结账起身。
虽然管这个闲事没意义……
但是说不定能收获点情报。
青实看到了小巷的场景。
如预料之中的,是单方面的殴打。
理由吗……
估计也就是拿不出钱之类的。
这种无聊到已经看腻的桥段。
“住手。”
青实拍了拍手制造出一点声响,然后对着小巷中的几个人说道。
“哈?你想管这桩闲事……?哟!原来还是个美女,那看在你的面子上,哥几个就不为难这小子了……兄弟们,走。”
为首的染黄毛的少年挥了挥手示意便带着其他人离开,然后还自以为绅士的向青实笑了笑。
“噗,真是恶心的笑脸,似乎总能在人类这种种族上看到这种笑脸呢。”
眼魔探了一眼,便又回去了。
青实对于这副示好的举动,看都没看,微微蹲下,拿出包里的纸巾递向还躺在地上挣扎着的,衣服上沾满灰的瘦弱少年。
“……谢谢。”
少年的目光有些闪躲,看了一眼青实的相貌感到惊异之后,便压低头颅使劲的擦着身体上的灰,似乎很是厌恶。
擦着擦着,少年不动了,捂住了脸庞,但依旧掩盖不了不断滴落的泪水。
青实只是静静等待着,没有安慰什么。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少年没有了动作,青实才主动将一张纸巾递给他擦眼泪。
“这伙人经常欺负你吗?”
然后如此询问道。
少年边擦着眼泪鼻涕,边发出有些哽咽的声音。
却还是不回答,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明自己的遭遇。
也不知道该不该向他人倾诉。
又或者他确实向别人倾诉过了……但真的有人帮得了他吗?
家长?校方?
那都是未知数。
痛苦的根源是无法被这些外力所解决的。
又或者这些外力根本无法依靠。
甚至连倾诉都无法倾诉。
只能化为更深的折磨。
“嗯……”
最后少年也只是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那伙人的领头人就是那个黄头发的吗?”
青实追问。
第一个问题本来就不是她所在乎的。
只是打开少年话口的一个饵而已。
“不……”
“实际上那群人领头的是一个本地的富二代……名字叫孔于人。那个黄毛只是和他比较要好的一个……”
少年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道。
可能是想着这样的事,对于一个陌生的少女来说,没有任何关联。
也可能是抱着为什么少女会问出这样问题的疑惑。
但估计也是想着少女与这件事情并无关联。哪怕说了也不会造成什么不良影响,才坦然说明。
之后青实又问了几个问题,才站起身来。
“那个……我……”
少年似乎又想说什么,抬头却发现少女已经离开了,甚至只能看到她那一头扬起的黑发从小巷出口的转角一闪而过,心里有些后悔。
少年竟然无法辨别内心之中突然萌生的异样情感是什么,只得随着少女的离开埋在了心里。
然而……
少年似乎忽略了青实连他的名字都懒得询问,也不完全不想给出自己的名字……这点。
嗯,同情一秒。
咳咳,回归正题。
青实确实没法判断日记中描写的和司机口中描述的霸凌者与被霸凌者是谁……
前者你好歹还可以来一句“你这看起来不是好人的有哪些人……”然后一个一个列。
后面嘛,从学生那边确实能了解到一些,但是总归也不会太明显。
毕竟你当不良显眼一点,只要不被老师发现就行,别人也不至于管。
但你玩校园霸凌明目张胆甚至搞勒索,也不大可能,虽然未必有人管,但是当事人本人反而会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意识。
起码也找个没什么人看到的小巷或者干脆就是学校的厕所仓库之中进行这种活动。
但是嘛。
我确实不知道谁被霸凌了。
不过我只要随便问一下谁失踪了几个月没来学校,那基本上连排除法都不用了。
于是青实就从那个少年口中了解到了,有个叫做江云的高二学生已经很久没去学校了。
并且就和前面提到的那个孔于人关系很差,甚至有一次他亲眼看到孔于人把对方拉去角落里面。
至于为什么江云会被选为目标……
瘦弱少年给出的答案是:
他们两个同班。
哦,真的,不用任何人说明,但凡只要有独立思考能力,并且稍微了解任何故事结构与逻辑的人,他看到这玩意理由都只会给出一个词来评价:荒诞。
这理由已经荒诞到了搞笑的程度。
但是这也许是真的理由。
真的就仅此而已。
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爱恨情仇,也许真真就只是同班然后被找上了,甚至连看不顺眼这个最离谱的理由都不需要。
可能还有看着比较好欺负这个因素存在……但并不否认,可能真就只是同班,然后被找上的,这样的无妄之灾。
现实就是往往让人感到荒诞不经。
因为他不是像任何一个故事都需要剧情的逻辑和一点点的戏剧性,他甚至不用带脑子。
这也恰恰体现出了人们对于未成年内心潜藏的恶……
他们甚至不认为自己是恶,这反而才是最大的恶。
那么,青实很自然的就去江云的住所调查了。
毕竟惠竹高校并不是男校,只要稍微来几句“我是他的同学”开头的句子到他住所的附近一问就能知道具体地点。
值得一提的是,瘦弱少年给出的对于江云住所的大概答案……那个小区正好在海兰区附近。
于是在想办法不被小区的保安发现后,青实来到了江云的家里,见到了他的母亲……他是单亲家庭,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
这位饱经风霜的中年妇人,一听到是自己儿子的女性同学过来拜访,尽管青实并没有穿着惠竹高校的校服也没有怀疑,只是流露出悲伤的神色。
与瘦弱少年知道的大概情形不同,从这位母亲的话语中,青实知道了江云确确实实是失踪了,不是有事情没能去学校或者搬家转校这些可能。
而是真的从几个月前便没回到家里,哪怕报警了,也没能找回。
青实相信鬼、幽灵这类存在吗?
废话,她身体里就是一群乱七八糟的恶魔。
但是哪怕用最基础的论断,她那天追的也不是鬼啊。
那么答案估计只有一个了,江云……如果对方真的是那天乘车的被霸凌者,那么他估计是由于不知道什么原因活了下来,并潜伏调查决定进行复仇。
对着那些冷眼旁观的人……
那么问题来了。
一个人大难不死之后,会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呢……
答案是:
【回家】。
这个词并不是指单纯的回到居住的场所。
【家】这个字,被赋予了很多层意义,反而已经不像最初那样只是固定居所那么简单了。
家作为长期生存的地方,它能带给人安心感,人类的很多项活动,追求各种各样的情感,组建家庭,乃至追逐事业上的成功,所做所为都包含了追求安心这一目的。
也因此在家中,人们往往能敞开在公共场所所不能表现的真实的一面。
这个母亲的说辞是没有回来过……
并且那个神情也不像说谎,这样一个妇人估计也不会允许自己知道了儿子的复仇之后还不阻止,反而隐瞒与协助吧。
但是……
门口的第三个花盆有被轻微移动过的痕迹……
估计底下放着备用钥匙,如果出门没带钥匙或者钥匙丢了,就能从这拿到。
只要稍微有那么一点观察力,就能注意到,更别提江云了。
这种事情,江云作为这个家的成员,估计不会不知道。
并且对于母亲工作的时间,估计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也许失踪后的前几天这位母亲很可能请假到家里不停的焦虑着等候,但过上个几天,估计也会回归正常的规律。
也就是说,江云如果真的是那个被霸凌者,在不动任何东西的情况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一趟不被人发现,并不是难事。
这很合理。
“能让我看看江同学的房间吗?”
青实在闲聊时间足够长之后,终于提出了真正的目的。
“啊,行,那孩子的房间就算没人用了,我也一直有收拾干净,没什么灰尘的,你想看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一直有收拾的话……
要么就是每次回来的时候都格外的谨慎,才不被发现。
要么就是……
只回来过一次吗?
很显然,对方已经决心要复仇,所以才会回家最后看一眼自己的房间,甚至不打算再次见一下自己的母亲。
这已经能够看出他的觉悟。
不过既然回来了一次,那么说不定可以找到一点点的线索……
抱着这样的心里,青实在不发出声响的前提下,开始搜索了起来。
并没有用手触碰,而只是单纯的用眼睛查看。
甚至连恶魔的能力都不需要使用。
对方既然已经做好,只看那么最后一眼的觉悟。
再加上这位母亲一直有定时打理,于这个房间隐蔽的出入不被人发现作为大本营的可能性。
既然都不是自己的大本营,那么几乎没有那么估计不会蠢到在这种只看一眼的地方,还留下自己的踪迹和重要的线索吧。
但是……
如果只是查询一点点资料的话,估计还是有可能的。
于是青实在记好了房间的摆设之后。
开始寻找起某样东西。
手机?自然不是,虽然这个年头,哪怕在贫穷的家庭也至少会有智能机,但是对方哪怕想查询资料,估计也不会用这个。
找到的话,估计也是一个没电的,已经很久没人碰过的东西了。
记事本也不用说,正经人谁用本子记东西啊?更别提人家是遭遇这种突发事件之后的报复,提前在本子上记好信息是不可能的,那么也不可能在本子上查到什么。
那这样一个少年的房间里,有没有可能原本就存在着某样能够查询到自己想要信息的东西呢……
换一句话来说,他第一时间想为复仇做好准备的话,会先去查什么呢……
是【身份】啊……
是那些冷眼旁观者的身份。
那么他是想到了什么呢……
到底是什么才能获取那些人的身份,而不被感到怀疑呢……
除了偷偷调查之外,还有什么能够光明正大的获取这类信息呢……
或者说是怎么能让他得到这个方法呢……?
青实在一堆没有人动过的杂物中,发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是一张快递单。
最下面写着……
欢迎拨打招工热线……
又一个谜题解开了,对方估计就是靠这个工作的由头才能在不长的时间摸清楚这些冷眼旁观者的身份与居住地、工作等信息。
那么事情的思路就很清晰了。
几个月前经历公交车上的事件。
失踪的这段时间一开始不知道从哪里获取了伪装面容的方式以及邪教仪式的绘制方法。
然后回家一趟发现了这样一个调查冷眼旁观者身份的方式。
估计伴随着对方看着那一对对冰冷眼神的注视,同样被记住的还有那些在痛恨不来帮助自己情绪中显得可憎的面目吧。
只要知道脸的话,依靠着这个工作的由头,只需要耗费一些时间,光明正大的摸清楚身份是可行的,并且不会有人怀疑。
哪怕现在自己顺着这个电话去查,估计也只会知道有一个人曾经做过这个工作,但是并没有什么好的业绩。
然后不明不白地领过工作几天后,又不明不白的领完钱就没有下文了。
得到的样貌信息,估计也还是假的。
所以甚至不用去询问了。
但是还有一个疑惑。
哪怕对方有着可以变换的虚假面容,但是总归会显的可疑的吧,如果突然在某些地方多出一个年轻的流浪汉的话,总归会有人注意到的吧。
那些需要身份证才能登记的酒店,就更不用说了,根本不可能住。
而且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再看起来已经水落石出的事件里,却还有一点点不对劲。
说不上来的古怪。
青实清理一下自己移动过的痕迹后。
便向江云的母亲告辞。
“既然这样的话……”
青实抚摸了一下自己秀丽的黑色长发,鞋子踏在路上发出些许声响,思考了片刻。
“孔于人……是吧?”
“有必要调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