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整理出来了吗？”
“嗯，老李，应该就这几个了。”
被称作老李的中年警察拍了拍旁边搭档的肩膀，接过了档案，露出了一个疲惫而欣然的笑容。
这是肯定的。
毕竟忙活了大半个月的案子，终于差不多要破案了，只要在这几天对凶手进行搜捕，那么案子多半也解决了。
当然，警察选择的方案肯定也是26号当天的钓鱼……虽然不像青实，只要鱼能上钩，鱼饵的死活完全不在计划之中。
他们还得分派警力保护。
特别是……孔于人，从之前青实试探的反应来说，已经八九不离十。
警方介入后更是直接什么都不管的承认了，毕竟在性命受到威胁的前提下，一切的尊严与倔强都成了雨中的烂泥一样，不堪入目。
至于孔于人在公交车那件事的定义肯定是过失杀人，但也同样是杀人罪，牢狱之灾肯定不可以避免，亚兰的律法对于这方面还是很严格的。
具体要判几年的话反而得等之后再说……
而两人谈话的现在，已经是26号当天的下午六点，如果江云真的打算铤而走险的动手，估计也就在之后的六个小时内了。
老李喝了杯咖啡，用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半躺在椅子上，看起了档案。
虽然说他忙里忙外的，但是他是个文职警察，逮捕犯人的事，肯定和他没什么关系，所以只要把事情忙完，反而是他落了个清闲。
他看着看着就皱了皱眉头。
“公交车上那一票人看到这事居然什么都没有做？”
“世风日下也不至于如此吧……”
另一个警察也应了一句:
“谁知道呢？你不是看过挺多变态杀人狂的卷宗吗，和那个比起来，这又算什么？”
“可这些都是普通人啊……包括了各种职业，各种年纪，甚至还有一个女高中生，我无法想象他们怎么会冷漠到这种地步。”
“呵，普通人……正因为是普通人啊……”
老李不说话了。
但此时在别的地方，就没有这样清闲了。
几个便衣一个在推着冰淇淋车，两个在假装情侣，剩下的一个坐在长椅上看着人民日报。
看似毫无联系，但却时不时对上眼神然后摇了摇头交流着情报。
这一系列小动作非常细微，真正的路人，如果只是看那么一两眼是完全不可能注意到的。
而他们此时正盯着的方向，是一栋普通的公寓。
公寓虽然是普通的，甚至非常常见的，规模也不怎么大，设施甚至有些老旧，但里面住着的一个上班族正是那天公交车的乘客之一。
另一个小区之中，没什么保安，甚至没什么人影，离贫民区都挨得很近，里面住的人都是些没钱的失业户或者外地过来打工的。
也同样有几个警察巡逻着。
一个中年公交车司机住在这里。
不同于另外一边，他们监视的是一栋别墅。
是孔于人……更准确来说，是他那个有钱的校董老爹留给他住的房子，这个大忙人本身则是住着另一栋更加豪华的房子。
同样的。
中年司机那边也有着警察的严加看管。
虽然数量比前两者少一些。
但仔细看的话都是些经验老道的老警察了，少数甚至时不时往腰间摸索着。
估计只要犯人出现在面前，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掏出手枪示威，情况特殊的话，他们会尽量在不杀死犯人的情况下让其失去行动能力。
看似平常的入夜……
却不像往常那样平静。
背地里暗流涌动。
在这种所有人内心动紧紧绷起的情况。
那根绷起的弦却被一声声音打断了。
“叮咚”
有人按响了门铃。
有些清脆的声音由警察们已经装好的监听设备中穿到了警察们佩戴的无线耳机里。
公寓外还在蛰伏的几个便衣当即丢下手中的东西，表现出作为警察的专业素养，迅速果断地冲到公寓的楼梯，一个个从楼道的不同位置封锁向发出门铃声的房间。
“不许动！放下手中的东西！”
厉声喝住了按下门铃的人，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制服了他。
那人显然还有些懵懂，被几个人抓住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过了一小会才显出自己的恼怒。
“喂！你们干……”
然后看到了警察们掏出的证件。
当场从心做人。
“警察大哥，我可是守法公民，你有什么事吗？”
几个便衣对视了一眼，带头的立马开问:
“姓名，做什么的，来这里干嘛？”
很显然，犯人可能做出的一堆反应……绝对不包括装傻，至少装傻到这种程度已经不能算计谋了……这叫犯蠢。
“我叫赵寒，我来这里……是要送外卖的呀，有人点了外卖的单子要我送这里……哦，对了对了，他还嘱咐我这里的保安看的很严，户主是偷偷点的，所以要我尽量不发出什么声响，偷偷的过来。”
因为这样，所以警察也没怎么注意到吗？
毕竟监视与被监视也是相对的，几个警察为了不被凶手注意到眼睛量距离拉远了一些，毕竟就算有什么小的疏忽，有着几道保险也多半没什么问题。
“难道……？”
“多半没错。”
两个警察简单交流了一下，便赶紧向其他人汇报。
里面的户主是上班族……警察已经提前交代了，今天凶手很可能会过来，并且他们会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这种时候他怎么可能还点个外卖？
那么点外卖的就是……
“点外卖的那个人声音是怎么样的？”
“他声音……不怎么清楚，因为我听不清楚那边……有点沙沙的杂声，那边打电话的人解释说他那边手机信号有点不好。”
几个警察皱了皱眉。
“多半是凶手没错了，杂音估计也是故意制造出来掩盖的。”
“必须得跟其他那边的人说一声。”
然而他们打算汇报情况的时候，另外一边也发生着同样的事。
几个便衣奔跑着，追逐着一个跑的很快的青年，堵到了一个小巷子。
“几个大哥行行好……我真的没有钱，真的，我就一个送外卖的……”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们是警察……你为什么到这里来？”
问话的是个老警察，没有多余的问话，一开口就是很直接的问出关键问题，手中的信件在对方的眼中摇晃着。
“我接到了一个外卖电话……他要我来这边送个外卖……没说具体给谁，说是要我在这边晃悠一下，就会有人过来……还特别嘱咐我这边比较偏僻，可能会有抢劫犯……然后你们过来的时候，我就有点慌。”
得，又是一个乌龙。
甚至不用问，这个电话声音的主人肯定也做了掩饰。
但是老警察还不死心，要求查看这位外卖派送员的手机。
“……没查到，这个号码对应的手机估计在最近多次二手转卖过……并且卡被拔了，监听不了。”
旁边的警察打了个电话让别的人查了下后也是骂骂咧咧。
“凶手很谨慎……虽然其他的地方不知道，但估计也遇到了一样的把戏……凶手打算铤而走险！并且还打算用这个把戏把我们引开……快回去！”
几个警察意识到连忙回去，虽然他们也留下了一个人在原地看着，但是如果凶手真要动手的话，他一个人会不会遭遇什么危险也不知道。
但事实上他们多心了。
剩下的一个警察依旧还在原地，甚至还等久了还有点不耐烦。
“里面什么情况？”
“啊？什么什么情况？你们追到那人有线索吗？”
“是圈套……里面究竟有没有出状况？”
“没有……等等，那个司机的门是开着的……”
那个警察懵了，同伴去追逐有嫌疑的人，他自然也就放松了警惕，虽然还在原地盯梢，但是对于其他方面反而疏忽了。
并且这座小区几乎没什么光线，很昏暗，发生一点什么小的情况只要不是声音的方面，他也很难注意到。
毕竟他们也不可能多装一个摄像头，也就弄个监听的装备查看动静。
其他人也没责怪什么，而是赶紧跑进小区里面，一看之下，里面的中年司机已经不见了。
“凶手来过了吗？！你们几个赶紧给我找找，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老黄，你先去向别的地方汇报。”
剩下的几个警察一番搜索。
发现有一部电话被砸毁了……
“该死……”
中年司机是个老光棍，活了大半辈子，也就只会开个车，甚至长期以来都住在这做不需要什么花费的小区。
他甚至不常用智能手机，出门在外的话就用一部老人机，在家里的话，甚至还用一个占线的电话。
而这类型的电话在这个时代的亚兰已经多半淘汰了，如果打电话有记录的话，那也肯定是本地有记录，而无法直接被警察用系统调听。
也就是说，只要把本地的这台电话砸掉，那么就算期间打过什么电话，警察也绝对查不出什么。
“得赶紧汇报了……凶手多半是冲着这边来的，估计还给目标打了什么电话诱使他主动出去……”
最后的一处别墅。
警察们却是已经收到了其他地方的汇报。
但是令他们感到奇怪的是。
他们这里居然完全没有异样。
很奇怪。
这个叫孔于人的学生已经坦白了自己的作为，甚至可以说是最配合的一个。
除了不允许警察在自己的别墅安装任何东西之外，不仅老老实实的呆着，而且将灯光开到了有些光污染的程度。
就这种情况，要是周围有人来过的话，绝对不可能不发现。
并且他自己也安排了几个保镖贴身保护着。
他自己估计也明白他是最有可能被下黑手的那一个。
自己做的孽，迟早是要还的。
然而就在他们觉得自己这边非常安稳，甚至已经打算派自己这边用不上的人手去其他地方那边帮忙时。
一声尖叫从别墅传来。
警察们猛然一惊，连忙冲进了别墅。
只见里面的两个保镖也是有些慌忙地堵在了一个房间的门口。
“少爷为了隐私，不让我们进这个房间，守在客厅……我们刚刚也是才听到的动静。”
如此解释着。
“撞开！”
警察们确实丝毫不管，下达了命令。
两个保镖会意一同用力撞开了门。
却只发现了一具尸体。
似乎已经被水泡烂。
显得非常臃肿。
已经快辨认不出来面容了。
甚至墙上都没有留下东西。
从凶手给司机打电话来看。
估计他也知道自己的事情败露了，甚至已经不打算掩盖，直接摊牌了。
没错，我就是复仇的，邪教什么的就是个幌子。
而这种情况下，自然也不需要浪费时间做这种多余的事。
“混蛋……又让这家伙得逞了……”
出生的警察内心只有窝火。
尽管知道江云的所有底细，也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但是身为警察的正义感无法容许这样非法的报复手段。
甚至下意识忽略了江云本身也是个受害者。
毕竟在排除了这件事之前，摆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又一次再次得手的连环杀人犯，以及他可能露出得逞笑容的面目。
这个警察甚至已经忍不住捶击了几下墙壁发泄愤怒。
毕竟被耍的团团转的，可是他们啊。
这件事还是有着诸多的不合理之处。
但就从警察目前已经知道的结果来看:凶手得逞了。
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玩着众多的把戏吸引警察的注意力，甚至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警察们重重把守的别墅，又再次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人后潇洒离去。
其他人已经同样得到了这边都汇报，第一时间通知了尸检班。
一小部分赶来别墅的同时，剩下的一大部分人去寻找离开的中年司机了。
从已知的情况下来看。
凶手先是用两个外卖员分别吸引了注意力，又迫使他们将目光投到失踪的司机上来。
最后却是依旧选择了警察们看得最严的孔于人下手。
从这种情况下推断:司机大概率是接到了凶手的电话，因为里面的不知道什么内容离开了。
这种情况下，除非凶手有帮凶，不然在杀掉孔于人的情况下，压根不可能再对司机下手。
于是这个谜团重重的夜晚。
大概就要在这种情况下落幕了。
然而……
就在所有人都感到愤怒，感到疲惫的夜晚，唯一感到安心的就只有那个逃过一劫的上班族。
他正打开着房间的摇滚乐。
听着渐渐放大的音乐，麻痹着自己刚刚为止还在紧绷着的神经。
从一个极端跳到了另一个极端。
大难不死之后，他选择立马开始狂欢。
甚至抛下了平时作为上班族时的那种虚伪到他自己都厌恶的卑微。
完全作为一个只知道享乐的男性，肆意的在自己的房间放纵着，连邻居发来的抱怨都头一次没有在乎。
他现在只想狂欢着。
为自己的无妄之灾再一次结束……
没错。
只不过是看了一场闹剧而已。
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闹剧。
因为这种东西就迁怒于自己。
真的是该死的混蛋。
自己还因为这种混蛋紧张了一个晚上。
这样的怎么能不算作无枉之灾呢？
然而，沉迷在音乐之中狂欢着，没有任何规律跳动着的上班族，却并没有意识到……
自己房间的门发出的一点点异响。
以及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