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兰,你不辞而别之后我想了很久,是不是我这么多年来的教育方法有问题。”
幼女若有所思地望着怀中已经失去意识的少年,自顾自地说着,也不在意少年是否能听到她说的话。
“看到你的成长以后,我确信是我错了。不管我怎么试图让你学会人类的情感,在此之前都是徒劳。然而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你却拥有了真实的感情。”
食指划过少年的脸颊,幼女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与表象年龄不相符的欣慰。
告诉我,孩子,是她,还是她?或者是她们?
一只无形的触手偷偷接近幼女的身后,然而靠近的一刹那间却发了疯似的后退。但还是晚了一步,大厅的一侧传来痛苦的哀号声,隐形的触手怪被迫显出身形,随即剧烈萎缩着变成了肉干。
幼女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女公爵,后者彬彬有礼地微笑着。
“母子叙旧结束了?那么,接下来——准备好收下我炽热的爱了么♡”
汹涌的紅雾遮蔽了整个恶魔城的上空。
地板、墙壁、穹顶,乃至桌椅、器具上繁杂精致的纹路在它们共同主人魔力的驱动下齐齐绽放出鲜红色的光芒,金碧辉煌的大厅瞬间变成血红色的修罗场,只属于女公爵一个人的绝对领域。
看着直视着她双眼的幼女,女公爵有点想笑出声来。在这个完全由她自身的魔力构建的领域中,任何分布于空间中的细微变化都无法逃过她的控制,如果有那个闲心,她甚至可以操控空间中细微的尘埃绘制出完全悬在空中的恶魔城巨幅全景(事实上她也确实这么做过),如果她愿意,没有人能在这个领域里挥出一剑,或是放出一个魔法,是的,没有人。
还不够,还不够。如果无法承受我毫无保留的爱,那也就不是我亲爱的小天使了♡
薇儿至今依然清清楚楚地记得初次遇见她亲爱的小天使的那一天。那种纯粹的美丽,强大,让当时还不那么强大的薇儿几乎以为自己遇见了真正的天使。
“承受这毫无保留的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我的天使!”
长枪、骑士、龙、元素精灵、不知名的史前巨魔,本来极为空旷的大厅瞬间变得拥挤不堪,杀意混合着魔力,法术配合着武技,以幼女为中心,足以顷刻间粉碎一整支圣光骑士团的杀阵还在不断扩张。
战吼,嘶号,不明生物的低语,利器划破空气的摩擦声,这座精致典雅堪称艺术殿堂的大厅一时间化为修罗的杀场,而唯一的敌人便是大厅中央这名抱着少年的幼女。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流血,没有哀鸣,甚至没有任何争斗发生。
如果有人对于打喷嚏这个现象无可救药地感兴趣,又碰巧十分地精通大预言术的话,也许他会目睹至少数十名分布于大陆各处的魔法师在同一个时刻打喷嚏这样的奇景,虽然这种奇景也许并没有什么意义。
恶魔城的大厅再度空旷了起来,大厅中央的幼女几乎是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除了刚好贯穿心脏的一柄长枪。
鲜红的血液顺着鲜红的枪尖淌下,打湿了幼女裸露的小脚。
“比过去强了一些。”
幼女淡然地直视着女公爵,仿佛对方只是一名刚在试练中取得了好成绩的学生。
“后面的小姐,可以把枪收回去了么?”
洛娅麻木地遵循了对方的指令。刚才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她很好地在杀阵中隐藏了气息,并且切实刺中了对方,但长枪刺出的瞬间她却发现对方其实早已发觉了她的存在,只不过那些瞬间粉碎了女公爵召唤兽的不明力量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有意识地绕过了她,也绕过了她的枪,任由她刺了下去。
身为托瑞多的一员,她毫不犹疑地选择了一致对外,但此时如果再让她选择一次的话……
一时间整个大厅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大厅中血红色的阵形还处于激活状态,女公爵随时可以发起下一次攻势,然而她没有这么做。
在魔力的视界中,她看到了那一瞬间发生的一部分事情:本来没可能使用任何法术的幼女周身突然爆发出数十个魔力的涌泉,处于这些涌泉分布中心的幼女只是像一只轻轻扇动翅膀的蝴蝶一般,在某个特定的时间以某个特定的幅度眨了眨眼。而这一轻微的影响却在特定的魔力涌动作用下迅速放大,使得处于混乱中的魔力涌泉有序地流转起来。
然而最后毁灭她所有召唤兽的术式是如何组成,如何发动,如何运转的……
谜。
真是个谜一样的女人♡
薇儿强压下心中不减反增的征服欲。
还不到时候,她告诉自己,还不到时候。
幼女的胸口依然汩汩地淌着鲜血,但她却只是盯着女公爵的脸,并没有在意胸前怵目惊心的伤口。
“薇儿,我们是什么关系?”
“讨厌,当然是私定终身的关系啦,非要人家说出来♡”
“我救过你的命,薇儿,不管你有多么不甘心,不情愿,我·救·过·你·的·命。”
女公爵罕见地有些微怒,梭形的瞳孔几乎收缩成一根线。那段屈辱而残酷的往事对她而言是禁言中的禁言,已经很多年没有活着的东西在她面前提过那这件事了。
然而女公爵却只是深藏了炽烈的怒火,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幼女看着她的眼睛继续说了下去。
“托瑞多这么多年来唯一的恩人来访,受到的欢迎却是被刺穿胸口,而且还是潜伏在阴影中的跳蚤们常用的,背刺的方式。非常有风度的礼节,不是么,薇儿?非常的有风度。”
胸前依然血流不止,然而幼女却依然是平静如水的目光,仿佛洞穿了一切,甚至包括那隐藏在鲜血最深处的秘密。而女公爵则紧咬牙关,克制着胸口撕裂般的痛苦。
“很痛,很痛啊,薇儿♡”
她指的是自己的创口,还是女公爵胸口的莫名镇痛?抑或那深埋在心中永远无法痊愈的伤痕?
女公爵依然沉默着。
洛娅感到一阵胆寒,她很久没见过母亲如此沉默不语的情形了,上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在与某个氏族长交涉的期间,而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那个氏族长,以及隶属于其领地的任何一个子民。
散尽了情欲的大厅中此时充斥着的只有肃杀。
“都冷静下来了么?终于可以好好说话了么?”
幼女轻点胸口。
绿光微闪,地上的血液竟顺着流下的轨迹逆流而上,顷刻间一滴不剩地填进了幼女的胸口,血淋淋的创口也随即长出白嫩的新生组织,整个人看上去完好如初。
女公爵感到一阵轻松,胸口的剧痛竟也随着幼女的痊愈而消失殆尽,她感到有些疑惑,一时间摸不清幼女的意图。
“放轻松,薇儿,想想我们之间的友谊,这件事完全可以更和平地解决,是不是?”
友谊?啊,你能这么说真让我欣慰,我的小天使♡。女公爵的表情缓和了一些。
友谊?什么友谊?怪物与怪物之间的认同感?对于母亲不愿提起的过往洛娅从来都只能靠推测。
友谊?……沉睡中的尤兰和克雷默尔全然不知他们的命运将会迎来怎样的改变
“那么接下来……”
“听听我的提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