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能的话,我想留她再坐一会儿的。才吃完饭就送人回家,怎么想也有点赶人走的意味,不过她明天还有客人要来,我也尚有作业没写,她会理解的吧。
希望她别在这个时候大小姐本性暴露。
“那个,时间不早了,天色也晚,我陪你回去吧?”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
“这才刚吃饱就让我走?你这主人真是....失败?”她想了想,说出了一个不恰当的形容词。
“随你怎么说吧,你明天是不是还要去接你的闺蜜嘛,我帮你一起打扫下屋子,早点回来。”我提出我的想法,继而想起什么,“别忘了明天星期四,还要上课呢,你作业写完了?快要期末考试了,长点心吧。”
“知道了,走吧。”苏璟焰只好起身向门口走去。我随手捞起一把钥匙,紧跟其后。
不知道为什么,小区里的路灯都没开,只有月亮挂在我们上边,洒下惨白的月光,路两旁的树伸出枝来,笼在我们头顶,洒下婆娑的树影。
我跟着她轻轻地走着,不久听见她急促地呼吸声。
“叶启璘?”她声音有些颤抖,“好黑.....”
我走到她旁边,和她并排着。我应声道:“我在呢,怎么了?”
“没怎么!”她突然喊道,把我吓了一跳。
“你不会怕黑吧?”我关心她道。
“才没有怕呢,就是略微有些怕迷路.....”苏璟焰心虚地回答,明明她的样子已经说明了一切,再说,这是一条直道,何来迷路一说?但我没有说话。
果然是怕黑吧,我撇过头,把右手伸向她,嘟囔道:“你要不介意的话.....”我尚未说完,她就用她的左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手心里全是汗。
“不要紧吧?”我有些担心她。
“怎么不开灯啊.....”她幽怨的抱怨了一句,左手攥得更紧了,像螃蟹钳住了猎物死死不放。
没想到她也有着如此一面啊,尽管今天的她所作所为已经完全超出了我对她原有的认知。但我依然对她怕黑的事实难以置信,按她的说法,夏家只负责照顾她,也就是说,她一直都是一个人住,据我所知还是一栋大别墅,那她每天又是如何入眠的呢?
这很奇怪。忽然想到,从明天起,她有闺蜜的陪伴,应该也不需要我个外人担心吧。
我瞥向身旁小鸟依人的苏璟焰,心里默念着:“你究竟还隐藏了些什么呢?”思绪却回到了那个初见之日。
那时的她根本就是旁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冰山,与今天这个温柔,娇弱的女孩截然不同。
“我叫苏璟焰。”冰冷的语气一下浇灭了班上男生的热情,随后便只是一句客套话:“接下来的三年,希望能和在座各位友好的相处。”
一下子班上又沸腾了起来,诸如“幸亏我在这个班之类”的话不绝于耳,但我只是在班级角落看书,我知道,客套话终究只是客套,真当有热情能撼动冰山的好事?那只是一些鸡汤文中的情节罢了。听她那语气,哪有想和人友好相处的意思?这帮人,昏头了吧。
她向讲台走下来,全班人都用渴望的眼神望着她,她却无动于衷,无视了所有人的炽热。
我想,我在角落里,像她这种自带班宠属性的角色是绝对不会来这边坐的。于是,我做了一件蠢事,就是一直在看书,甚至连她的介绍也一眼未看。
这一举动,让她感到好奇(关于这点,是我后来才知晓的),加上除我以外后排基本上是女生,她立刻转向坐在了我邻座的位置上。
我当时慌得一批,但我装作不要紧。
令我更慌的是,她竟然向我搭话了:“你看的书是《乌合之众》?现在很少有人喜欢看这种书啊。”
“嗯,有点兴趣。”我简短的回答让她好像有些恼火。但她并没有再继续向我询问什么,只是赌气似的也掏出一本书来看。
我感觉,不祥的气息弥漫开来,灼热的气焰从邻座升腾,我偷偷看了她一眼,她似乎很不甘心?脸上满是挫败之色,嘟着嘴不知在生谁的气。
我没有再去关注她,只是翻着书,继续读那艰涩的文章。
那天下午是开学典礼,我作为新生代表上台讲话。因此,我坐在第一排,而我无意中发现了苏璟焰也同样坐在第一排,只是她的周围无人入座。
典礼还未开始,高年级的学长纷纷来找她聊天,开始她还是笑脸相迎,但很快,我意识到这根本是绵里藏针。
那笑容很不自然,像是在讥讽对方,她本人.....似乎乐在其中?很快,也没有人在讨无趣来找她搭讪,毕竟谁又喜欢热脸贴冷屁股呢。
嘛,大概也是同样的原因,很快班上的部分男生也失去了追求她的信心。至于每天来扒窗户的以及围在她身边的,都是些情商低的不行的杂鱼罢了。
我?本来也不想和她有什么交集,她的行为对我也没啥影响。
直到今天.....之前的某一天。
记忆中的那天似乎是阴天。我随着模城市长沈琮负责体育节的善后工作,路过班级的时候,沈琮突然问我:“记得你也是B班的吧?”
“嗯,嗯,怎么了?”我抱着一堆器材跟在后面,听见沈琮的发问急忙回答。
“没什么,那个大小姐也是在你们班吧,有时候真不知道她是给级部添乱还是增光。”沈琮的脸上阴云密布。
她是指苏璟焰背地里帮她做完了校方的企划书这事。
“不过啊,她应该也很孤单吧。”沈琮感慨万分。
“嗯?你们这种人也会孤单,平时那叫个众星捧月。”我揶揄她道。
“你真觉得那是我们想要的‘友谊’吗?”沈琮反问我,继来是一声叹息。
“她不一定,你的话,我觉得是。”我真诚地给出答案。
她回头盯着我,摇摇头反驳:“那只是方式不同而已,她喜欢带上假面,对于别人不理不睬。我不忍心这样对对我好我的人。”
“所以陈宇笙.....”我想起了我那个和市长走得很近的小迷弟。
“他不一样的。”沈琮不假思索。
“哪来那么多独一无二,说白了不就是看上了呗。”我挤开器材室的门,蹭进去,在房间里向外头的沈琮说。
“你还别说,说不定你就是那位大小姐的意中少年呢。她经常和我说叫我多关注关注你,平时分配工作也关照关照。”她不怀好意的暗笑道。
“怎么可能.....”我放下手里的东西,用手撑着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摆摆手。
“她和你关系很好吗?”我从房间里走出来。
“哪有,只不过作为学校投资人的女儿,代替校方向我转达几次命令,顺便交代了我点事。对了,你是不是这两三个月来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她似乎因为这事心情不太好哦。”沈琮好奇地问道。
“讲过,大约三句。第一句,早。第二句,早。第三句,早。”我如实汇报。
“......”沈琮忽然沉默,把器材室锁上。
“讲话啊?”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无话可说。”她歪了歪嘴。
“没事就回去吧,他们该放学了,今天辛苦了。”沈琮向她办公室方向走去。
“哦,好,辛苦了。”我向她点点头,转身向校门口走去。
不知何时,下雨了。
在教学楼底下,我看见了苏璟焰。她似乎没带伞,两只手抱在胸前,忧虑地望向晦暗的天穹。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在乐群湖面上绽开了一轮轮涟漪。
雨的印记,点满整个灰蒙蒙的世界,在她的眸子上渲染着一层水雾,我从旁注视着她的眼睛,一种悲凉的孤寂冲进我的的心灵,在我的心上来回跳动,像大珠小珠落玉盘,更像眼泪滴在镜上。
不会真的如沈琮说的那样吧。我内心开始动摇,却不愿去相信。
我撑开我的大伞正准备离开,她看向我这边。我与她四目相对,尽管只是刹那,但我能够肯定,在那个瞬间,她心里透进微弱的光。她抿着嘴,用一种溺水者遇见了一根救命稻草的眼光投向我。
我转开头,她的眼瞳彻底失去了光彩,低下头。
“那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害羞地邀请她。她抬起头,死死盯住我的眼睛,奇异的光泽同眼眶里的泪水一同在打转。
“喂.....”我轻声呼唤着她。“没....没事啦,我不介意的,一起走吧。”她抹了下发红的眼睑,对我露出笑容。我觉得,我从深海抱出一名少女。
路上,她羞涩的玩弄着她的领花,欲言又止,我刚想开口,不料她话音先起:“那个,我们能做好朋友吗?”
渴望得到肯定回答的少女,拉住了我的胳膊,用近乎央求的语气询问,我这次鼓起了勇气,认真而严肃地说:“可以哦,那么以后有多关照!苏璟焰。”
“嗯!”她笑靥如花。
…………
之后,她对我“性情大变”,完全没有了先前的生分,不像高冷的大小姐,只像是一个爱玩闹的小女孩,而我一个人上学的清晨,也如今日一般有了她的陪伴。
现在我拯救了你,将来,可别忘记来救赎我啊,苏璟焰。
我看向身旁抓住我的她。